等萧承易从鬼界回来,沈如梦已经醒了,满院子的鬼围在她的身边,纠缠着问她成亲是怎么一回事。失踪了一段时间就算了,居然还成了亲,就算是鬼也有好奇心的。
沈如梦被他们缠的没办法,只能讲她和萧承易相识到芳心暗付的过程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哄得一干子鬼魂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讲故事。
虽然有些鬼依旧是狰狞恐怖的样子,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沈如梦终于明白了当初南思说得话的意思,对于这些鬼怪已经不害怕了,更多的是对他们的同情。
萧承易飘在半空中看着和一群鬼谈笑宴宴的沈如梦,鼻子一阵发酸。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魂魄正在消散,便是他的执念再强大,他也不可能陪在她的身边了。
沈如梦忘了他,他不舍得。可沈如梦受苦,他更不舍得。
两痛取其轻者,还是让她忘了他比较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萧承易的目光,沈如梦缓缓地抬起了头,看见是他之后表情一瞬的凝滞,然后冲他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颜。院子里的鬼告诉她,萧承易去了阴间,她还以为他去投胎了,她还以为……她无法成为他的执念。
萧承易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忽的一下子飘到她的面前,将她腾空抱起,无视一干没听完故事被打断的鬼们怨念的眼神,低头在沈如梦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浅浅的吻,“跟我去一个地方?”
不等她回答,他就腾空到极高的地方,让其他人看不到他们。高空的风速很快,二人无法交谈,沈如梦静静地倚在他的怀里,没有体温,没有心跳,却莫名的安心。
大约飞了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落在了一个空旷的山地,放眼望去青山如黛,层林翠云,如同画卷一般的景色在眼前铺展开来,几乎夺了人的心魂。
“这是哪里?”沈如梦猛的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顿时感觉神清气爽,通体舒畅。与城中的喧哗热闹不同,这静谧的山林仿佛能给人心灵的抚慰。
“这是青黛山,我活着的时候曾试图攀爬过这座山,后来因为山势太险不得不放弃了。今日来这里,也算是了却一愿了。喜欢这里吗?”萧承易嗅不到山林清新的味道,但看见沈如梦满足的模样,又感觉自己似乎是嗅到了。
“你带我来这里,是因为这是你的执念吗?”沈如梦听他说这是他的愿望,有些紧张地抬头看着他,生怕他眨眼就消失了。
“傻丫头,”萧承易低低的笑了,忍不住抬手揉乱了她一头秀发,沈如梦瞪着眼睛抗议的看着他,“我的执念……是你呀……”他这话说得虽轻,沈如梦靠的那么近自然是听到了,心里顿时跟抹了蜜一般甜。
二人静静地不知站了多久,站到了乌金西沉,繁星绕月。夜间山里气温低,风一吹,倚在萧承易怀里的沈如梦忍不住打了个战栗,萧承易才低头看她。
“冷了?”
“还好……”
“饿么?”
“不饿……”她话未落音,肚子忽然发出了抗议的声音,沈如梦的脸顿时跟火烧一样,还好是晚上,他看不见。
“我都快忘了你是活人了……”萧承易眯起眼睛笑了笑,黑暗中的神色却依旧是沉寂的,沈如梦看不见。
“也该回去了,饿了就先喝点水垫垫肚子。”他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了沈如梦。
沈如梦好奇的接过瓷瓶,拔开瓶塞,一阵茶叶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浅浅的尝了一口,将剩下的茶水递给了萧承易。见萧承易不接,反而直愣愣的看着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小声嘟囔道:“我也快忘了你是死人了……”
“喝完吧,喝完我们就回去。”萧承易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沈如梦抬头看着他,虽然疑惑,仍旧是听话的把瓷瓶中的茶水喝完了。
她永远不会知道他那声叹息代表了什么,是不舍,还是依恋。
相思茶自然名不虚传,须臾间就能让人忘情解忧,所有的眷恋,转瞬间消失殆尽。
“你是谁?”当他们回到西街棺材铺,这是落地后沈如梦问的第一句话。
萧承易放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变得半透明的手掌,再看看她和初见时一般清澈的眼睛,忽然心满意足的笑了,“我只是一个了却心愿的过路人,你不必在意。”
沈如梦歪着头打量了他一会,眼中藏着疑惑和好奇,“你长得真好看,我以后要嫁一个和你一样好看的人。”
萧承易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头发,举在她头顶的手终究是没有放下去。他的手渐渐化为灰烬,慢慢地他的身体也开始一点点消失,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这个昏暗的院子里的时候,世上再也没有萧承易这个人了。
沈如梦不会知道,被她遗忘的记忆里,她曾经有过这样一个鬼相公——怕她伤心,怕她难过,也怕她忘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