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山庄的后山,种了漫山遍野的胭脂花,紫色的花朵层层叠叠绵延不断,随风而动,寂寞却自在。没遇见许青之前,许碧雅喜欢一个人呆在花丛之中,看着静静而开的胭脂花,替她爹爹想想她早逝的娘亲。
她的娘亲爱胭脂花,深爱娘亲的爹爹为博美人一笑,就在后山种满了胭脂花。娘亲死后,后山就成了爹爹心中的禁忌,也成了名剑山庄的一块禁地。
自从有了许青,这个禁地就成了她学武的好地方。每日爹爹一出门,她和许青就躲到后山去练武。许青有着一身不输庄中侠客的好武艺,还有令爹爹惊叹的铸剑技艺。短短几年时间,他就从无名小卒一跃成为了名剑山庄赫赫有名的铸剑师。
当她问及许青这一身本领的来处时,许青的目光落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一脸茫然地答道:“我忘了。”
许青的眼神让她一直无法忘怀,仿佛下一刻,他就会离他很远很远。
忘了也好,那样,许青就只会是她一个人的了。她不想许青离开她,所以她再也没有提起那个问题。
许青第一次在她面前杀人,杀的是专门欺侮江南闺中女子的采花贼。当时她被点了穴,只能躺在床上看着那个只露着一双猥琐的眼睛的采花贼缓缓向她靠近,除了默默流泪,她无法反抗,也无法出声。那一刻她想到了死,如果许青不来,她约莫是已经死了罢。
许青一剑刺入了那个采花贼的心口,他拔出了剑,仿佛天神一般将她搂入怀中,轻声安慰道:“雅雅不怕,我在这里。”他轻轻掰开了她因害怕紧紧握拳的手,往她手中塞进了一个犹带温热的物事,然后他的手将她的手包裹在了掌心。
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物事,目光一落在上面就移不开了。那是许青随身佩戴的剑,此时它的剑柄被许青塞到她的手中,而她的手被许青握住,她忽然鼻子一酸。
用剑者,剑重于命,他将佩剑交给她,实际上就是将命交给她了。
“此剑名唤青染,以后若有人想欺负你,你就用它将那些想欺负你的人打得哭爹喊娘,反正你身后有我……有庄主给你撑腰。”
“噗嗤……”许碧雅顿时收了哭意,哭笑不得的看着一脸正经的许青,“哭爹喊娘……许青你这形容当真是……”
“如何?”许青挑眉,握着她的手忽而紧了紧。
“甚好。”许碧雅向来会审时度势,话音一转,马屁拍得溜溜的。
如果时间能停止,她希望能停在那一刻,许青向来淡漠的脸上因她绽放笑颜,如同一朵夜里清冷而开的青莲。
大约就是那一刻,许青也成为了她心中的胭脂花啊,寂寞而自在的花朵,她想紧紧握在手心,怕一不留神他就溜走了。
可有些东西就像沙子一般,握得越紧,放得越快。
采花贼被杀之后,名剑山庄的众好汉都被许啸天叫到刑罚堂去每人领了十板子,倒没有一个人为此喊冤的。全庄上下就这样一个千金小姐,差点被人算计去,他们心中的怒火也需要一个地方来浇熄,索性几十个板子下去,打得他们心里的气都散了。
原本瞧不起许青的几个猛虎壮汉也开始勾着许青的肩膀称兄道弟,武林中人向来用实力说话,江湖人的心性其实最是单纯。许碧雅倒没有因为此事受到什么伤害,反倒是因祸得福,许啸天终于撤了那条禁止她学武的庄规,从此以后她可以光明正大学武了。
“许青,那林世勋的儿子好生讨厌,他抢了我的帕子,那可是我……那可是我特地……”绣给你的。许碧雅终究是害了羞,也没敢将后面的话讲出来。
“不过是一条帕子,我再给你买十条一模一样的,可好?”许青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其他男人碰过的东西他不想让许碧雅再碰,难道是人们所说的嫉妒在作怪?
许碧雅哪里肯依,只扯了许青的袖子不依不挠的让他帮她抢回来,却不肯说明缘由。最后许青被他闹的没办法,只好往名剑山庄的会客堂走去,林家父子正在哪里和许啸天聊些江湖近况。
“许兄,犬子如今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听闻令千金也到了出阁的年龄?”林世旭状似不经意间提起许碧雅的年龄,彼时许碧雅已是双八之龄,确是倒了婚嫁之时。
“可不是,小女性子顽劣,若是少卿有意,不妨多与小女熟悉熟悉。”许啸天那会不懂林世勋话中的意思,两家又是世家,林少卿若是与许碧雅成了一桩姻缘,倒也不失为美事一桩。
“世伯放心,雅雅与我,亲近的很。”林少卿暗暗握了握手中的绣帕,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自信,深深刺痛了在门口等候的许青。
林少卿出身世家,年少有为,才及弱冠便已扬名天下,为民间赞不绝口的江湖侠士。雅雅若是跟了他,倒也真的是……不失为美事一桩。
许青苦涩一笑。
当初就不该涉足这凡尘之事,如今怕是已经脱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