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微微抬手,衣袖轻轻一荡。
嗖!
银针被轻轻放出,冲向还来不及收回动作的天山老人。
然后听得刺啦一声,有衣衫被割裂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声暴喝响彻天空,“晴丫头!”
一炷香过后。
慕挽晴笑嘻嘻张开手掌,面朝她可爱可敬可悲可叹可泣的师父,指节微屈,左三右零——师父您又输了呀。
刚换上新裤子的天山老人恼怒地抬头瞪了慕挽晴一眼,忿忿不平道:“每次都用歪门邪道,今日挑我裤子,昨日毁我白眉,前日……”
话说到这里顿住,天山老人的耳根浮上薄红。
怎么说!怎么说!这等龌龊低俗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偏偏有人不死心地凑上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贼兮兮地不断扑闪,语气揶揄,“前日,嗯,前日怎么了?”
天山老人黑着脸不说话。
于是某人望天,“哦,我想起来了,前日我对准的是……”
一道人影无声闪过,抬手轻轻一拂,瞬间点住了慕挽晴的穴道。
两人抬眼,视线在空中交汇,无声作答。
——师父,其实我想说的是……
——闭嘴!我堂堂天山第十六代掌门人,居然教出你这样没脸没皮不知礼义廉耻的弟子!
——其实那没什么……
——闭嘴!
——我的嘴已经……
——闭嘴!
慕挽晴无奈扯嘴一笑,做出一副“这有什么,反正师父你又不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就算扎到了扎坏了哪怕扎废了也没有什么”的表情,略带同情忧伤地望定天山老人。
天山老人斜藐一眼,瞥见她投来可怜兮兮的目光,嘴角狠狠一抽。
很好!这是赤裸裸的鄙视!
“哼!”天山老人冷哼一声,气鼓鼓地甩着袖子在桌凳前坐下,很明显不想再继续某个话题,直接抄起筷子大吃大喝,无视身后悲愤哀怨的眼神。
呼啦--银耳莲子羹被舀起一大勺,有人瞪直了双眼。
哧啦--珍珠翡翠鸡被撕下一小块,有人如丧考妣,眼泪汪汪。
奈何香气四溢,策马奔腾,直拱鼻孔也。
师父你也忒狠了!
慕挽晴的目光立即针刺般向天山老人的后背上不断攒射。
你丫的!我扎!我扎!我扎扎!
被某人假想着无尽摧残的人无视身后近乎抓狂的人,喜滋滋地吃着一桌好菜,不理睬不解救不说话。
沉默,沉默是金,沉默就是最大的鄙视!
片刻后,桌子上有了根根鸡骨头,啃得干净不留一块小碎肉,一字排开排的极为整齐。
明显是摆给某人看的。
果然惹得某人目光怨念,眼中小刀嗖嗖不停。
天山老人却突然啪地一下停了筷子,抿了一口酒,幽幽说道:“昨日我夜观天象。”
有人眼中的小飞刀瞬间不见,她竖起了耳朵。
“北辰暗淡,天下恐有大乱;却又见紫气东来,天降祥瑞之景。有人将要远行,备受颠簸流离之苦;有人深受倾轧,艰难困苦中执着等待;有人韬光养晦,金戈铁马剑指江山;有人血口大开,瓮中捉鳖蚕食鲸吞。”
天山老人来来回回抚着雪白的胡须,抬头看向慕挽晴,嘴角噙一抹意味深长的浅浅笑意。
“丫头你说,是福是祸。”
是福是祸……
慕挽晴被点了穴道,浑身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只有目光微微闪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谁知道前路是万丈深渊还是晴空万里,总要以身试险,才知稳妥与否。
退路无可,前路未知。
天山老人叹了口气,淡淡道:“师父知道你准备离开,只是天山门规,凡入天山拜师学艺者,终生不得离开天山。”
慕挽晴心里咯噔一下,恨恨地想,师父你当初把我拐来的时候怎么不说啊!您老不会想把我扣在这终了一生吧!
姑娘我芳龄十六,刚刚及笄,面容姣好,待字闺中。身高一百六十九厘米,体重九十六斤,身材前凸后翘,妩媚妖娆,堪称模特中的模特,简称超模。尚未有爱慕心仪之人,目测准备闯荡江湖骗个钻石王老五以备下半生花天酒地,混个人模狗样,嗯,就是这样的……
慕挽晴深沉地想入非非,思维正以令人发指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无限发散。
接着又听天山老人道:“不过再多的规矩都是人订下的,今日为你破例一次也不可。但你要时刻谨记,天山一派和平安详,仰仗于它千百年来大隐于世。所以你不可将天山所在向世人透露半句。而且既然你要离开,就坚决不要再回来找我。”
天山老人抬步走到窗前,微仰头,看向天空中纷扬如白嫩柳絮的飞雪,一字一句地道:“天地间,物各有主,人各有命,自此以后,你我二人形同陌路。”
慕挽晴扁扁嘴,眸光暗了下来,心思瞬间翻涌如海。
“六年前我带你离开那繁华喧嚣之地,不过也是遵从天意,听从本心。人这一生总要出去闯荡一番才不会留下遗憾,况且我也知道你本就不属于这里,即便是六年的朝夕相处,你的心也从未在此真正栖息,回归的执念不断迫切呼唤,命运的齿轮悄然咬合转动。”
“去吧,孩子。”天山老人微微笑着,那笑意清润却含着点点滴滴透彻心扉的寒意,如盛放的雪莲,在绝世的纯美中透着一丝入骨的沁凉。
“你属于,红尘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