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所见,该派五皇子。”
稍一思虑,郑王便开口,声音朗朗落下,盛京帝睁开眼看他,面色无波说不出喜怒,半晌慢慢道:“你倒是和众臣想到一起去了,不过……”
不过后面的话迟迟没有说出,郑王正欲起身告罪,盛京帝却突然把视线转向一边,“你来说说,派谁去比较好。”
墨锭的转动缓缓停下,慕挽晴嘴角无声噙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冷笑。
一直以来,殇阳城都是盛京暗生的的痈疮。殇阳城城内居住着温和良善的盛京子民和放荡不羁的草原蛮者,大相径庭的性格导致两方摩擦不断,事端多生。虽然如此,却从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提出如何根治此事,只因如今的盛京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仗着天下太平自我良好。内忧尚且未解决,又如何应对外患。如若贸然出兵最后铩羽而归,甚至招致多国联盟合力强攻,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没人敢提,但这不代表盛京帝心中就没有想法,加之盛京帝不过之后欲说未说的内容,想必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派谁去?这个问题看似难解,实则却轻松得很,五皇子不是盛京帝完全中意的人选,兵部这几年在六皇子的治理下乌烟瘴气,也没出几个能人,而盛京帝今日特意请了她和郑王来,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那一个人了。
说到底不过两相试探,既然盛京帝要放火,她不妨就让这把火烧得更旺。
福福身子,她上前道:“回皇上,派兵部侍郎聂城前去较好。”
“聂城?”盛京帝脸色端肃几分,沉声道:“你可知朝中大臣纷纷力荐五皇子重回殇阳城驻守,他最熟悉殇阳城的局势和事物,派他去是最稳妥的。”
“最稳妥的?”慕挽晴坦然一笑,“如果五皇子真的是最稳妥的,殇阳城就不会一直不得安宁。”
盛京帝的眼神一亮又一暗,像一阵风过,烛火摇曳,明灭出几分阴冷的味道。半晌道:“莫非你还有更好的想法?”
“回皇上,和解妥协看似稳妥,实则却是在积薪厝火。五皇子戍守边疆五年,虽然平定了不少大小叛乱,但殇阳城获得真正的太平了吗?异动暴乱没有了,滋事者却层出不穷,这一切都指向了管理的漏洞,甚至是皇上御外政策的失误。”
她只说了个开头,盛京帝的面容已经变得十分阴沉,鲜有人敢这么直白地指责皇帝,郑王的神色也很凝重。
“天下五分,除去无人踏足的北瞑,南轩多才贤,盛京好文人,东嬴喜术士,西梁重武夫,
西梁对于其他国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慕挽晴不管两人风烈云卷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说下去,“它是马背上的国家,是天高云阔茫茫草原庇护下的雄鹰,是勇气与力量的结合,豪气干云,但同时也是厮杀和掠夺的代表。我们讲理,也讲礼,他们却能不管不顾天地任我行。多年前西梁王曾来盛京拜见,却因皇上您想要西梁人学习盛京的文化而不欢而散。这样的国家,不能要求它被我们同化,求同存异才是最好的政策。盛京和西梁摩擦的根本,不在于谁执掌殇阳城,不在于殇阳关这道分界线,而是西梁长期以来对盛京的虎视眈眈。五皇子那般的怀柔之手,可以安抚激愤的心,却不能遏制反叛的念头。”
“那又为何要让聂城去?”盛京帝的眸子既不浑浊也不发亮了,此刻变得黝黑深邃,直直盯住。
慕挽晴自若一笑,道:“之前的兵部松散疏泄,正是在聂城雷厉风行审慎严厉的管理下才焕然一新,他未必是最合适的,却一定是合适的,积重难返将无以挽回,还望皇上多做考虑。”
说完她便向后一步退回原位,盛京帝默然不语,手指紧紧捏着奏折一角,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才缓慢开口:“朕起初让他任职兵部主事,其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挫挫他的锐气,却不想这孩子果敢英气,颇有自己的见地,是个可塑的人才,加以时日不断磨练,能成大器。不过若真要委以重任派他去镇守殇阳城,没个四五年是回不来的,不如先给他许个好亲事。”
许亲事?
盛京帝话题跳的太快,慕挽晴未曾反应,还在怔愣中,就听见盛京帝笑道:“郑王,朕记得你有个嫡出的女儿,才貌无双冠绝京城,可曾有所婚配?”
这句话一出,慕挽晴顿时呼吸一沉。
她错了!
她原以为盛京帝只是在试探她和郑王,原以为盛京帝会忌惮着聂城和裴逸有所交情而聂王又是郑王的人从而不敢动用聂城这个虎贲猛将,却没想到最后的绝招在这里!
将郑王的女儿嫁给聂城,不用盛京帝动手,聂城与裴逸的来往便会受到干扰阻挠,而且还多了郑王帮他监视着两人。
后悔大过,慕挽晴暗里恨恨咬着牙,盛京帝却已经大笑着宣人去找聂城来。
然而还未等来聂城,陆公公就先敲门进了御书房,凝重地递上一本奏本,道:“皇上,林忠将军的万里加急。”
林忠是楚云霆留在殇阳城看守的人,此时由他送来的万里加急的奏本,必然与殇阳城有关,而且未必是什么好事。
奏本呈上,盛京帝越看眉头越紧,看到最后面色已然沉郁如冰。
随即他便让慕挽晴回去,留下了郑王,又宣了柳丞相等一众重臣。
慕挽晴退了出去,一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