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保护七弟,但精英卫整支队伍的死,的确与儿臣无关。至于聂王是否谋逆,既然有人举报就必然事出有因,还望父皇深入调查。”
楚云修不慌不忙说着,很是平静。旧伤未愈,他的脸色还显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像是干枯凋零的灼灼桃花,枯黄卷边萎落于地,往常漠然疏离的神容也因着这一份虚弱,多了几分温和,但他的眼神,却深邃无比,黑的惊人,如一井幽长凄冷的无底洞,洞里伸出一双颤巍的双手,将人狠狠攫住。
一如那晚暴雨之夜,自泥地之下探出污秽双手,扼住命运喉咙。
“你污蔑!我聂王府世世代代忠于朝廷,何曾有过异心。”聂王听闻楚云修如此说,气得浑身颤抖,眼色血红,“倒是四皇子滥杀无辜草菅人命,灭我精英卫还要在此推脱狡辩,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我说过。”楚云修冷峻道:“我只杀了伤害七弟的那名精英卫,其它的人,统统毫发未伤地送回了聂王府。”
“你黑白不分胡说八道!”聂王急着反驳,怒喝,“他们回来不过盏茶时间,还没来得及向我汇报什么,就纷纷口吐白沫暴毙而亡,何来毫发未伤!要不是城儿向我道出实情,他们到了地下也死不瞑目!”
“四皇子所言属实。”聂城突然平平板板地答,“那日在满香居,的确是精英卫误伤七皇子在前,四皇子出手杀害一名精英卫在后。”
一听自己的儿子都不替自己说话,聂王心中一痛,张张口,竟说不出话来,楚云景在一旁听得又烦又急,抓抓头发,忍不住道:“我作证,四哥没有对其他人下手。”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他自己精心包扎厚厚几层的“大白馒头”,扬了扬手臂。
众人众说纷纭,乱嗡嗡吵成一片,盛京帝的眉头越皱越紧,此刻猛然一拍桌,“都别说了!”
下面瞬时静了,所有人都住了嘴。
死一般的窒息中,盛京帝怒气冲天的脸却出人意料地转向慕挽晴,沉沉问:“你有什么看法。”
慕挽晴一怔,动作一顿,随即慢慢抬头,目光在所有人脸上都扫了一遍,抿嘴一笑,“承蒙皇上厚爱,国家大事,我一介女流之辈,怎敢妄自评头论足。”
“但说无妨,朕听够了这一群乌合之众的吵嚷,想听听局外人的看法。”盛京帝难受地揉着太阳穴,却不肯放过她,非要她说个一二。
慕挽晴无奈,只好放下墨锭,对盛京帝福福身子,沉吟半晌,缓慢道:“不管是非曲直到底如何,嘴上的说辞总归是没有说服力,俗语说‘凡事要讲究证据。’既然现在四皇子与聂王各执己见,都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倒不如放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去搜集证据来洗刷自己的冤屈。”
“放了他们?”盛京帝鼻头重重一哼,不以为然,“若是他们之中有人使诈要如何。”
“皇上圣明,谁敢在皇上您的眼皮子底下耍小心眼。”慕挽晴言之凿凿,一笑道:“若真有人胆敢用不正当的手段蒙蔽视听,也正好能证明此人的心虚,这案子便破了。”
她说的毫无顾忌,颇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猛击,盛京帝的眉头却皱的更深了。
自古以来嫌犯都是要收监的,哪怕还没有定罪,只要有了嫌疑就要看管起来,更何况是涉及人命,叛国的大罪。放嫌犯出去自己给自己查案更是闻所未闻。
盛京帝脸色阴沉,明显不认可这个几近胡说八道的说法,沉默半晌,刚要开口,慕挽晴却抢先一步道:“小女子才疏学浅,恐有妄言,还请圣上自行裁定。”
她不说自己提出的方法不对,只是说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是自己才识不够才想出这种法子,无形中给专门点名要她发表意见的盛京帝留足了面子。
果不其然,听完她的话,盛京帝的脸色好了几分,懒懒一扫面前一群人,想起近日京城发生的种种事情,忽然便觉得心烦意乱,倦意地挥挥手,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说罢拍拍手,随即门打开,陆公公带着几名侍卫进入,把楚云修和聂王押解下去。随后楚云景、楚云霆和聂城纷纷退下,走的时候,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日光将人离去的身影拉长,偌大的御书房里,此刻仅仅剩下了盛京帝和慕挽晴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