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晴动作一怔,以为是自己耳背听错,随即猛然转身,望见裴逸脸上认真的表情,才惊觉是真的。
她低低头,心情还略略低沉,没空理会这些事情——刚才听到那些肺腑之言,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没打算就此原谅,毕竟当初丢下她们母女的负心汉,是她爹没错。
一句“不用了”还没来得及出口,身子一晃,裴逸已经不由分说,一个公主抱将她抱在了怀中。慕挽晴冷不防腾空而起,惊呼一声便紧紧搂住裴逸的脖子。
此刻没有作假遮掩的逢场作戏,没有神志不清的头晕目眩,她的头轻轻贴在他的胸膛,清醒地透过衣衫触觉到他身上的浓浓热气,清醒到闻到他身上那纯美华凉的馥郁气息,如一剪寒梅开在了积雪的枝头。
“喂!”她弱弱一喊,竟有些不好意思。
裴逸浅浅一笑,将有些傻掉的她抱到凳子上,随即转身去准备。
慕挽晴呆呆看着裴逸在她眼前忙前忙后,小厮般从容不迫地润湿毛巾,仔细拧干,一时无措,哗啦水声中她突然红了眼眶。
她不是铁石心肠,看得出裴逸对自己的珍惜照顾,却始终不明白,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入了他的眼。
天下之大,比她有才华的女子数不胜数,他却肯一次次包容她的任性,然而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是真正懂她的人。
懂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懂她内心深处真正的苦痛,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段故意让她听见的对话,只怕楚云修和她爹,都被他给玩在掌心。
何其幸运,如若真有这样一人携手余生,便是颠簸流离,也是值得。
她内心孟浪翻涌,裴逸转回身来,正巧望见她满脸复杂神色,问道:“怎么了?”
慕挽晴反应极快,瞬间瞪起了眼,抬手便指向那盆水,理直气壮,“我怕有毒。”顿了一顿又道:“你还没给我解释昨晚的事。”
“第一,水里没毒;第二,昨晚你太累了我让婉棋帮你洗了个澡;第三,现在你坐好不要动。”
“解释不成立!”慕挽晴唰地站起,抗议,“我要昨晚的详细过程!”
她可不认为裴逸没有趁机吃点豆腐,毕竟男人这种生物,都是不可信的。
“抗议无效,详细过程无,如果你再乱动我就点穴。”裴逸强势地像黑帮老大,一手掌按住她的肩就把她按回了凳子上。慕挽晴欲哭无泪,总觉得这位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
柔软的毛巾寸寸逼近,眼看就要触及她的脸,却被她一把推开。
“裴逸。”慕挽晴脸色认真而凝重,颇有种英勇赴义的味道,成功地煞了风景:“我们去盗墓吧。”
……
“好。”一顿过后,裴逸爽利答应。
慕挽晴微微一笑,预料之中的结果。
“我想盗的。”她轻而慢地说着,好像有些难于出口,“是凤凰山上我娘的墓。以及慕王妃的墓。”
“开棺验尸,好办法。”
慕挽晴苦笑一下,这其实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这样做。
那晚事情发生时,只有她娘,慕蓉瑶和以及慕王妃在场,最后唯一活下来的是慕蓉瑶,可惜她的话不能信,而在她的闺房里也没有找到有力证据。要找回当年的真相,只能凭借这个办法了。
在尸首上使用一些方法,便可让死人说话,真相大白。只是这样,也是对尸体的大不敬,慕小姐哀怨地想,她改天要找个寺庙多上几炷香了。
“你不用多担心。”裴逸道:“我会找人把事情办好。”
慕挽晴点点头。她目前手里只有满香居,而裴逸手下能人众多,这个对他不是问题。
“另外……”慕挽晴眉头一皱,还想嘱咐些什么,门外响起婉棋的声音,“世子,圣旨来了。”
“这么快。”裴逸眯眯眼,一转身把冷掉的毛巾搭回到水盆上,“就说我不在府内,你替我收下便好。”
“是。”婉棋应声,随即离去。
“什么圣旨?”慕挽晴听着两人对话,想起方才楚云修临走前说的大事,若有所思。
“盛京帝已经苏醒,这圣旨正是他亲自下的,要各个王府的公子小姐一同前去金霞寺祈福。”
“都要去?”慕挽晴不开心了,多耽误时间,有这空闲不如在家睡懒觉。
“自然。”
慕挽晴噎了一下,甚感头疼,不仅为了浪费时间,更因为会见到某些不想见的人。
“慕王府的圣旨也应该到了,一会派人送你回去。如果我没猜错,明天就要出发,早些收拾好行李。”
“必须去吗?”慕挽晴一滩泥般软在桌子上,想想要听一群黄色袈裟的僧人一边敲着木鱼,一边絮絮念经诵佛,就觉得万分崩溃。她试图挣扎,对着裴逸扑闪眨眼,“恩……可不可以说我病了就不用去了。”
“不可以。”裴逸对她无辜微笑,“皇上会派最好的御医来给你把脉会诊,一旦欺君,立刻处斩。”
慕挽晴哆嗦一下,绝望趴在桌子上,手指万念俱灰地画着圆圈,“那要多无聊。”
“你跟着去,呆在我身边,总比留在这安全,况且哪里无聊了,喝酒,划拳,算命,附带坊间笑话大全。”
慕挽晴呵呵一笑,顿时想起了回长安路上让人气郁难平的五子棋教学。
装,接着装。
真心不想理会他了,慕挽晴伸个懒腰就要走。
刚走两步,听见身后人神清气闲地道:“恩……有机会再下两盘五子棋。”
轰隆一声,慕挽晴踩断了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