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箭电射而去,似一条细滑的小蛇,瞬间逼近,却有白璧无瑕的玉白手指凭空敏锐疾速伸出,两指轻轻一并,堪堪捏住离慕挽晴后背只有半寸的箭尖,反手一甩将箭抛出。
随即裴逸拉着慕挽晴退到了角落,两人躲在那一方沉静里,四周虽暗,他们的双眸中,却闪着慧黠的奇异色彩,看尽眼前群龙无首鸡飞狗跳。
冷箭被巧劲抛出,流星般在空中飞纵,划出流畅弧线,划开沉黑幕布,星光乍泻。
殿内泼进如雪霜色,亮堂几分,原先心急如焚,无头苍蝇般向上首位置冲去的众人终于有了明确方向,朝着眼前盛京帝的漫漶轮廓奔去。
身边箭声嗖嗖,许多人没等跑几步,便半路折戟,倒伏在地。却有四条人影暴起飞奔,敏捷躲过重重箭雨,快若闪电,仿佛拼进了一生最快的力气。
四人同时冲向那从金椅上滑下瘫软在地的盛京帝,但再快也比不上飞箭的速度,没等靠近,听得盛京帝痛苦哎呦一声,身子一晃竟倒了下去。
“父皇!”楚云枫大惊失色。
“不要乱!点灯!”楚云修厉声道。
“快传御医!”楚云灏皱眉。
“捉拿刺客!”楚云霆大喝。
四位皇子齐齐号令,殿内不再那么混乱,众人纷纷平静下来,秩序恢复,箭雨也突然停止,楚云霆当即带领着御林军去捉拿刺客。
明灯亮起,原先的紫袍客已不见踪影,受伤的人纷纷蜷在地上辗转呻吟。上首位置,皇后眼神空洞,已经吓得呆若木鸡。盛京帝双目紧闭歪倒在地,额际冷汗涔涔。
大臣们纷纷拥上前将他扶起,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圣上,您可不能有个好歹。”一位白胡大佬拢着他的手泣涕连连,顺手扯着他的袖子抹了把鼻涕。
“御医呢!怎么还不来!”楚云枫心如火焚,当先蹲下身子,一边将自己的真气渡给盛京帝,一边厉喝。话音刚落御医便火急火燎赶来,搭指一探,给盛京帝做了简单检查,随即道:“万幸,圣上没有受伤,不过是受了惊吓,暂时昏死过去。”
楚云枫默然一瞬,突然抬头紧紧盯住御医,半信半疑地问:“确定吗?”
御医目光闪了闪,随即道:“臣不敢妄言。”
“既然如此,先送父皇去寝殿,”楚云修轻轻转着手上卷云纹玉扳指,淡淡吩咐,“剩下的人,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谁都不准离开谪仙殿。六皇子楚云灏,先押进大牢,听候处置发落。”
听到盛京帝无碍,众人刚松下一口气,随即听见这话,又纷纷变了脸色。
今晚一场刺杀来的莫名其妙,若要追责,带来紫袍客的六皇子首当其冲,而后则是负责保卫工作的太子。剩下三位皇子,七皇子贪玩不顶事,五皇子只是个武将,不谙朝政,若是盛京帝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差池,接下来坐镇天下的,除了四皇子还能有谁。
而他又在此时雷厉风行发号施令,俨然已经有了几分掌控者的味道。
一瞬间各方意味不明的目光聚集到楚云修身上,特别是跪在盛京帝身侧的昭宁,扶着盛京帝后背的手在听到那句话后暗暗攥紧。她冷冷一笑,仰头望向楚云修的眼光明亮如日,似燃着泼天大火。
她从小调皮任性,哥哥们都让她三分,宠着她惯着她,唯独楚云修,对她不冷不淡,不管不问,陌生人一般。她虽不喜读书,但小时候也被逼着上过夫子的课,也懂得人心诡谲,权势诱人。以往那些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弑兄杀父的先例,那些鲜血淋淋的铮铮事实,也都曾在她脑海烙下深印。
在她心里,楚云修像是她宫殿里养在金丝笼中的那只鹦鹉,可有可无。而那些从小陪伴她包容她长大的兄长们,才称得上是她的亲人。
这刺杀案虽然明面上看去是和楚云灏有很大关联,但因着是亲密的人,她打心眼里不相信。皇家本就凉薄,她不想糟蹋了那仅存的几分真情,于是更坚定地认为,真正的幕后主使,必然是这坐收渔翁得利的人。
“不能仅仅因为那紫袍客是六哥带来的就认定刺杀父皇的人是六哥,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世上最好收买的就是人心,谁知道那人背后到底受了谁的指使,拿了多少恩惠!”
楚云修冷然一哂,漠然道:“妹妹说的没错,不过既然现在什么都还没有查出来,就凭这一条,也必须先下监入狱,再等待父皇处置。”
“我不准!”昭宁恶狠狠咬牙,从地上站起,与楚云修直视,强忍着没有破口大骂,大声道:“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二哥都还没有发话,你这个当弟弟的就自以为是,竟在这里私下定论,胡言乱语随意污蔑!”
“公主殿下慎言!”郑王骤然冷喝,“后宫之人莫要干政!”
“我不管!”昭宁脖子一梗,做出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今晚谁都别想把六哥从这里带走!除非我死,踏着我的尸体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