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郑王嫡女,身世煊赫,又生来貌美惊鸿,身姿凹凸窈窕,腹有诗书文采,被誉为京城第一女子。本就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此刻见慕挽晴竟如此得裴逸垂青,又想着太子大婚那日的事情,想着最近京城里的流言蜚语,心中愈加愤恨难平,怎么都想不通自己哪里抵不上这个身世不堪的私生女。
“衣着再怎么考究也不过是外在形态,若是内心腌臜,打扮得再美丽也掩盖不了丑陋的本质。”
话说得简短却刻薄,却摆明公然挑衅。
慕挽晴挑挑眉,正要开口,突见众人纷纷行礼,她回身看去,便见裴逸、楚云修、慕蓉瑶和楚云灏四人走进。
楚云灏当先而行,手中风情万种捏着把折扇,扭着猫步妖娆走来,魅惑眼神在全场一个流转,处处留情,足以让人怀疑他是断袖。
而后走进的是楚云修,依旧是一身镶金线的墨色锦袍,这样隆庆的场合也不过是在下摆绣了几株清雅秀竹。而他注视过来的目光更是万年不变的淡而凉,碎冰棱一般。
慕挽晴静静看他一瞬,面色无波,转而目光一滑,落到了小鸟依人乖巧亲密挽着楚云修臂弯的慕蓉瑶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高领,将脖子捂得严实,想必是为了遮掩那日的伤痕。她迎上慕挽晴有些寒意的眼神,竟对她绽出柔暖笑意,仿佛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慕挽晴冷然无声一笑,收回视线,对着最后走进却沉默的裴逸点点头,示意交给她自己来处理,却没发现楚云修目光在她手臂上落了落,随即无声划开。
众人行了礼,楚云修有些莫名心烦,来回转动着手指上的卷云纹玉扳指,对着明显怔愣的众人,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人回答,也没人知道该如何回答——说好听点就是争风吃醋,说难听点就是仗势欺人。可是谁也没忘,郑王可也在现场。
不过郑云曦也不是没脑子,她眼见人多了起来,四皇子也插手过问,更何况皇上也快到了,担心不好收场,心想到这里也就罢了,转身便要退回自己的位置,却突见慕挽晴端着一杯酒施施然行来,挡到她面前。
“别走呀。”慕挽晴对她举举手中酒杯,无辜地眨眨眼。
“你想干嘛。”慕挽晴笑盈盈看过来的眼光慧黠又锋利,像伺机而动的野兽,郑云曦没由来慌乱,惊慌后退一步。
“不想干嘛,只是想作一首诗送给云曦小姐,免得你这辈子芳心错付,悔恨终生。”
“作诗,”听出慕挽晴是在讥讽自己倾心裴逸这件事情,郑云曦脸上顿时红白交加。她笑得勉强,却依旧强装不屑,斜瞄慕挽晴,高昂头颅,意态恣肆,“你还会作诗,打肿脸充胖子,可小心出了大洋相。”
“乘一时嘴皮子之快,小心出洋相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云曦小姐。”慕挽晴笑吟吟看她,“接下来,且听着。”
她闲庭信步行到大殿中央,沐浴璀璨琉璃明灯光彩,和身上玉雪珠一映衬,更凸显她周身光辉团团,反射出去,让她的面部朦胧不清,遮云罩雾,蓬莱仙子一般。
即便如此,众人的视线依旧紧紧跟随她,哪怕只是凝视一个背影,没有半分游移。
随即她轻启朱唇,缓缓吐字。
旧时年空蒙,恋窗外红豆如斯,一夜消瘦,怎敌春风泣,薄泪欢,小楼东风不饶人。
兹时意萧索,折枝头寒梅如梦,半生空怀,怎堪星霜易,朱颜改,空擢白发向枯木。
荡气回肠吐出最后一字,她仰头喝尽杯中酒,随即随手将杯子远远抛开。
杯子啪嗒干脆落地,郑云曦面如死灰,踉跄后退一步。
诗句不算上乘,却句句入心。她怔怔想着自己多年脉脉深情始终没有回应,难不成真要应诗中所言,一生空思念,白怀想,三千青丝自纷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待到黄土墓冢,都不得解脱。
这样想着,心中突然透析满满冰凉,她忍不住将凄凉惆怅又含着哀怨的目光投向裴逸,却不料看见他正与得意回首的慕挽晴相视,女子溢满洋洋弧度的眉梢眼角和绚丽妍媚的笑容让他的笑脸也如三月的煦光,满载春色。
郑云曦眼神一黯,嫉妒恼怒愤恨刹那交织充斥脑海,她的手开始瑟瑟发抖,身子颤颤而立,像只折翼徒劳挣扎的蝴蝶。
众人无言,有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偷偷瞄了一眼郑王,却见他面色十分平静。
满殿阕静中,却突有低沉而又威严的笑声传来。
“不愧拆了太子的洞房,果然令朕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