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漓漓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初四烙饼卷鸡蛋。”这是农村的顺口溜,吴畅小时候便会背了,往年腊月二十二,吴畅的老爸要封笔,然后带着全家准备过年,可是今年的二十二,吴畅的老爸,又带着吴畅到了他七舅姥爷家了,至于原因,自然是为了送七。
人死之后的第七日,死者的魂魄便会自地府回家,家人要在夜幕降临前为死者准备一顿饭,然后家人回避,第二日早晨,请神婆过来将死者魂魄送走,有什么不放心的、放不下的,都通过神婆交流过来,头七晚上吴苟昇专门打了电话过去,让好生准备着,当然就吴畅表大那样的人,早就躲起来了,吴畅的老妈无奈,做好了斋饭给送了过去,二十二日早晨,吴苟昇开着车,带着吴畅一道过去了。
“爸,送七不都是亲人在场的吗?咱们去算怎么回事?”吴畅颇有些不满,人走茶凉吧,以前七舅姥爷对他不错,平日里也喜欢往那边跑,可是现在七舅姥爷去世了,那个表大爷那种懦弱样,实在是让吴畅越看越生气。
吴苟昇敲了吴畅脑门一下笑骂道:“你七舅姥爷平日里最疼你了,连你表哥都吃醋,这会让你去送送他怎么了?再说,那天晚上,你舅姥爷给我托梦说,以后还要你照顾一下表大爷、表舅呢!”
“啊?”吴畅有些傻眼,这七舅姥爷,还真是的,非得再去跟老豆再说一遍,至于吗?不过想起来白无常曾经说的,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是阴阳眼的事,更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成了阴差,否则会为招来祸害,吴畅虽然自个儿不在意,可从来不愿拿自己亲人开玩笑,一直也是小心翼翼的,听老豆说完,仰着脸问道:“七舅姥爷还说什么了?嘿嘿,有没有夸我来着?”
“做梦吧你,这次考好了,这都放假几天了,一点书都没看!明儿个就是二十三了,今年是不打算看书了是吧?”吴苟昇斜瞥了眼吴畅冷冷的说道,他上学那会成绩就是最好的,自然也希望儿子成绩也能最好。
吴畅张着嘴看着吴苟昇,咳嗽一声说道:“今儿个是您拖着我来的,那你放我下去,我回去看书好不?”
“混小子……”吴苟昇一个急刹车,晃了吴畅一下,然后嘿嘿直笑着说道:“臭小子,现在才想起来,不觉得晚了吗?好了,下车,别让人家等烦了!”
“我们是去帮他,他还能烦?”吴畅有些不情不愿,这段时间修炼仍然没有什么进展,出了身上的肌肉更结实些,似乎一点儿前景都看不到,难道女娲娘娘真的没有诳点自己,出了那两个家伙,自己还就真的没法修炼了?
吴苟昇给了吴畅一个钢镚说道:“不是说你表大爷,是请的神婆,总不能让人等久了!”
听到神婆,吴畅倒是来了精神,现在他可不就愁着招人吗?如果这个神婆真有本事,能招进公司也不错的,黑白无常不是说任何人都可以的吗?那就从这个神婆试试!吴畅的老豆哪会去想吴畅怎么想,见吴畅不再消沉,便领着他朝七舅姥爷家走去。
李灿,吴畅的那个表哥,已经早早的在门外等着了,他知道吴苟昇好礼数,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才说道:“三叔,您来了,谭奶奶,我爸妈都在堂屋等着了!”送七都要在九点之前结束,尽管吴畅父子俩来的不晚,可人家却准备的更早。
“好兄弟,你可来了,我这两夜一直睡不好,可是爹他又不给我托梦,你等会可得好好说道说道。”吴畅的表大爷抓着吴苟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着,怕是吴苟昇不太明白,便有补充道:“我爹最疼你了,他肯定会托梦给你的,到时候你一定得告诉我!”
吴畅对这个表大爷说的话嗤之以鼻,可是毕竟是长辈,却也不好说什么,冷笑一声,转脸去看哪个所谓的神婆,那神婆看上去有七八十岁的模样,头发稀疏斑白,鼻梁高挺,浑身上下都是一层皱巴巴的老皮,瘦的皮包骨头了,个头不高,闭着眼睛,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一身粗布麻衣,手里拄着高出自己两头的拐杖,一双她这个年纪绝不可能出现的大脚,吴畅看着奇怪,或是感觉到吴畅打量她,那神婆突然张开眼睛,那是什么的眼睛,白茫茫的一片,好似蒙上一层白雾,吴畅看的真切,里面好似有许多的人影不停地晃动着。
见到吴畅被吓的变了脸色,神婆哼了一声,把眼睛重新闭上,待吴苟昇他们寒暄完,这才冷冰冰的说道:“可以开始了吧?”
“啊”吴畅的老豆突然醒了过来,赶忙向老神婆谢罪,说道:“全凭老大人做主,需要我们做的,老大人只管吩咐。”老大人是对神婆的尊称,神婆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叫自己神婆之类的,一些话,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老神婆没有多说什么,从竹篓里拿出一个黄色的蒲团放在堂屋中间:“你们谁坐上去?”她的这种竹篓,在农村叫做辕子,口很小,所有东西都是塞进去的。
“我三弟,三弟坐上去!”吴畅的表达拉着李灿往后退一步,一脸紧张的推了推吴苟昇,吴苟昇叹了一声,刚要点头,吴畅站出来说道:“七舅姥爷生前最是疼我了,便由我压中吧!”
吴苟昇想要阻止,却不想吴畅早已快不过去,就是盘坐下来,当下无奈,只紧张的看着宝贝儿子,老神婆倒也没说什么,继续从她的小竹篓里拿出一小把纸旗,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全都有,老神婆先将白色的小旗插在吴畅的正前方,又把黑色的小旗插在侧后,最后把灰色的小旗插在另一侧后,正好三分,垮了两步,不知按照什么标准,讲七色小旗按着五行八卦阵模样插在吴畅周围,这样以吴畅为中心,形成一个巨大的八卦图案,不过好似有一门是开着的,吴畅按照记忆,仔细看了下,竟然是死门。
布置好这些后,老神婆来到案桌前,案桌上摆放了一些吃食水果之类的盘子,一个香炉,香炉两侧是蜡烛,老神婆将一些符纸拿了出来,她动作慢,倒不像电视里那么潇洒,只是一点点点着,然后放到碗里,待将要烧完后,把它倒扣在案桌上,然后嘴里念念有词,好一会拿出一个桃木小剑,围着吴畅转悠起来,嘴里仍然是唔哩唔叽念着什么咒语,如此转了六七圈左右,终于停了下来,将火纸在案桌前点着,抽出几张拿到门外烧了,烧完纸,拿着她的桃木小剑对着那烧剩下的纸灰不断的拍打,双眼一瞪终于开口喊道:“老山人启程了!”
这边家人跟着喊:“爹(爷爷、七舅)一路走好!”连喊三声,老神婆才说道:“老山人走了!”
吴苟昇看了看问道:“不知神婆可能看到我家七舅是怎么走的?”
老神婆看了一会,没有回答反问道:“你们都给准备了什么代步工具?”
“给准备了汽车,黄牛还有自行车,不知道七舅用的哪个?”
老神婆摇摇头说道:“都不是,老山人骑得一头驴,自个儿上的路,老山人生前可曾会骑自行车?可曾会开车?”
“没见过七舅骑过车,车也定然不会开的!”吴苟昇回答道,老神婆点点头,看了一会说道:“老山人没有用你们的,我再看看,哦……看到了,阴间的鬼差已经将老山人的东西带回他的府邸了,你们不用担心,都收着呢!不过回头烧点纸钱,要给他们小费的。”
“嗯,高楼府宅已经落户,电视家电都已备齐,车子停在了车库,保险柜也送到了,都放着大把的钱,黄牛也到了,被拴在圈里了,有牧童照料着,饿不着,老山人过奈何桥了,走远了!”
老神婆收回眼睛,一双原本雾蒙蒙的眼睛顿时变得清明起来,然后从死门走了进来,踩着八卦步,一点一点将七色小旗收了回去,最后将黑白灰三色小旗也收了回去,一把仍在早已准备好的麦秸上,用火纸点上火,念念有词,丢在上面,刚才所有的道具全都扔上去烧了,呼呼烧出好大的火,足足烧了十五分钟,才算结束,待火都熄灭,老神婆用桃木剑小心的拨开草灰,只见地上出现一条条花纹,老神婆看了会,说道:“老山人给你们留了字,赶紧看,待会就消失了!”
“为什么会消失?”
老神婆有些不耐烦解释道:“阴阳殊途,死人写的字能被阳世看到,已经是阎罗王开恩了,赶快看看吧!”
大家也不再多言,围了上去,仔细地端详,只是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字来,只好眼巴巴的盯着老神婆,老神婆无奈简单看一眼,冷冰冰说道:“老山人说他很好,你们也照顾好自己,好了,碗等七日后打开就可以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开始收拾案桌上的祭品,按着习俗,这些东西都留着由神婆们带走自己吃了,他们出来一次,全凭当家人随意给,有的时候更是有人干脆不给,就是给也拿不到几个钱,收拾这些东西,也能打打牙祭,也不枉出来一趟,寻常日子里,他们不像吴畅三老爹那样还能给人算命赚些外快,就是问米这种事,也是拿着命在赚钱,不说其他危险,便是整日被鬼魂上身,也会折损阳寿。
“嗯?你怎么还坐在这?可以起来了!”老神婆在收拾东西时,见到自己蒲团不见了,这才注意到吴畅,吴畅见她眼神恢复清明,登时心里更为感兴趣,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看来这个神婆绝非浪得虚名,今日来这一遭,倒也没有白来,再看向这神婆时,也不感觉她丑陋不堪了,倒是觉得她可爱异常。
吴畅朝她笑了笑,将屁股下的蒲团收起来,卷好递还给她:“辛苦您了……能有人把七舅姥爷的话说出来,他很高兴!”
老神婆一听这话,满脸惊讶的看着吴畅,满脸惊疑,皱着深深地眉头,疑惑的盯着吴畅,似乎想要透过那张恬静的俊脸猜透他到底什么意思,可是那双如水的眼睛,实在让她心里有些发颤,现在想想,李老爷子临了那一拱手,到底是冲着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