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玄瞧了一眼,对蒋明珠戏谑地笑:“三堂会审啊。”
正如他所说,蒋老太太和柳氏是“主审”,一旁看似端庄坐着讨论绣样的两姐妹眼神也止不住地往这边飘过来,显然是等着看好戏。
“明珠,听你姨娘说,你娘的病还没好,还是起不来床?”蒋老太太先开了口,让她在右手边坐下来。
蒋明珠一躬身应了,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回祖母的话,我娘她……身体本就不好,昨日又得了我舅舅在嘉平关殉国的消息……今天、今天就越发没有精神了。”
她一手捏着袖口,说了这两三句话,已是红了眼眶。蒋老太太也有点心软,但还是咳了一声,板起脸来:“虽说你担心你娘,也不该冲撞长辈。你姨娘也是一片好心,你怎能这般莽撞无礼。”
“祖母为何这么说?”蒋明珠一讶,连忙站起身来:“孙女若有哪里做得不是,祖母尽管教训,只是这莽撞无礼冲撞长辈,孙女当真不知从何而来啊?”
蒋老太太看她神情不似作伪,倒像是真的不知出了什么事,便稍稍缓了语气:“你柳姨娘说,早上你把她堵在门外,甚至还对她恶语相向,可是有这回事?”
蒋明珠立刻朝柳氏看了一眼,满是讶异,目光再转回老太太身上时就带了点疑惑和委屈:“柳姨娘这样说,是怪我不曾请你进屋坐一坐吗?”
柳氏原本打定了主意不出这个面,让蒋老太太把这丫头收拾一通,好出了早上那口恶气。蒋明珠却偏偏把问题抛到了她面前,让她不能置身事外。眼看蒋老太太朝自己看了过来,眼里满是犹疑,连忙欠了欠身,沉声道:“进不进屋不过一桩小事,只是明珠你身为大家闺秀,怎么可以张口就……就要我滚。还把首饰补药都丢出去,这实在是、实在是太过了。老爷从你们小时候就聘了西席教你们读书识字,若叫老爷知道二小姐这般无礼,不知该气成什么样子了。”
柳氏说得痛心疾首,蒋明珠见她唱作俱佳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心中当真是厌恶至极。面上却是一派难以置信:“姨娘怎么这么说?姨娘来看我娘是一片好心,我心里只有感激的,怎么会叫你,呃……姨娘送来的补药我还特地吩咐素月亲自去炖,首饰也都好好地放在首饰盒里了,我娘听说姨娘来过,还夸姨娘心思体贴呢。”
她说得真切,说到不敬的言辞甚至不太说得出口,模糊了过去,端的是教养极佳的娴雅淑女,说完甚至脸上都激动地涨红了,委屈道:“多说无益,老太太若是不信,不如叫喜鹊去我院子里看看,那药多半还炖在锅上。”
话说到这里,柳氏就算再愚笨,也知道自己是让她摆了一道,,暗恨自己太过大意,平日里小看了蒋明珠。面色一阵白一阵红,不知该如何接口。
蒋老太太瞪了柳氏一眼,显然也觉得是她在搬弄是非。心里便有些不喜,勉强道:“行了,既是误会,说开了也就好了,明珠,我这里也有一棵老参,一会儿你跟喜鹊去取了,看你娘那里是不是用得到。”
“是,谢谢祖母关心,”蒋明珠咬了咬唇,目中含泪,显然因为方才被“冤枉”而很是难过,却并未就刚才的事再多纠缠,乖巧地谢过了老太太,就随着喜鹊去了。
屋里没有镜子,聂玄也看不到她的脸,但仅凭着声音和腔调,他觉得自己也能想象出蒋明珠此时的模样。多半是明眸含屈,眉头微蹙。在脑中勾勒了一番后,不由笑出了声:“你还真是不讲究,坑蒙拐骗装委屈,什么都来啊。”
蒋明珠只觉得从昨天开始积累起来的怨和怒终于消散了些,语气里有了点轻松:“殿下学的是治国策,帮我出的主意是权衡利弊,乘势而为。至于这种上不得台面耍小聪明的事,就交给我自己解决吧。”
聂玄笑笑,觉得这小姑娘的性子当真是不错,不拘泥,不自恃:“丫头,你很好。”
蒋老太太对蒋明珠识大体懂进退的举动很是满意,待她出了门,又让几个小辈去外间玩,才让丫头把门关上。瞧着柳氏叹了口气。
柳氏被蒋明珠摆了一道,心下正是又气又恼,被她这一叹,更是添了几分羞愧。连忙解释:“老太太,我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