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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五言古体

但忧误蒙恩,不称终冒谴。

秋风楚潮满,归舸帆欲转。

君若念故友,殷勤一相饯。

【寺中早秋】

秋风入寺早,孤客惊离索。

斜日数虫悬,槐花雨余落。

砧声起废苑,簟色凄高阁。

独怜明镜中,玄鬓犹如昨。

【天界玩月】

洪武二年八月十三日,《元史》成,中书表进。诏赐纂修之士一十八人银币,且引对奖谕,擢授庶职,老病者则赐归于乡。阅二日中秋,诸君以史事甫成,而佳节适至,又乐上赐之优渥,而惜同局之将违也,乃即所寓天界佛寺之中庭,置酒为玩月之赏,分韵赋诗,以纪其事,启得衢字云。

圣主念前鉴,述作征名儒。

群来高馆间,厕迹愧我愚。

孰谓此责轻?毫端有褒诛。

书成进丹陛,名对共拜趋。

去留虽不同,雨露均沾濡。

已淹三时劳,可废一夕娱?

况逢端正月,当空照眉须。

流光满金界,境与人间殊。

广庭布长筵,嘉肴荐芳腴。

岂唯多士集?亦有名僧俱。

兴酣贵形忘,谐笑不复拘。

觞行岂辞勤?仰看转斗枢。

明晨即分袂,此乐诚须臾。

人生四海间,相见皆友于。

不知谁使令,流荡无根株。

忽然此相遇,旋复成天隅。

愿各崇令名,逍遥步亨衢。

明年重见月,相忆当长吁。

【寄题鄞县青山寺钟秀楼】

东湖秀可揽,造化夙所聚。

闻有释子居,云中构层宇。

刹出辨远岑,帆回识修渚。

鸟外月上海,虹边树含雨。

愿言此登眺,去作逃禅侣。

西崦暮钟时,凭阑共僧语。

【晓出趋朝】

正冠出门早,杳杳钟初歇。

嘶骑踏严霜,惊鸦起残月。

逶迤度九陌,窈巉瞻双阙。

长卿本疏慢,深愧陪朝谒。

【送顾式归吴】

顾君野王孙,与我生共县。

故乡未曾识,却在他乡见。

留连忽东还,长揖袖诗卷。

自言吴中好,稻熟湖蟹贱。

欲卧烟雨舟,醉读三高传。

余方谬通籍,讲帷近清殿。

故园岂不怀?君恩正深恋。

远欲谢乡人,殷勤附君便。

【御沟观鹅】

白雪泛金塘,群翻动曙光。

危楼翘独趾,乱唼引修吭。

池中鹄可并,廷内鹭难行。

自怜观咏者,江湖兴未忘。

【梦姊】

我家白头姊,远在娄水曲。

昨夜梦见之,千里地谁缩?

不知别已久,尚作别时哭。

觉来旅斋空,风雪洒窗竹。

田家有弟妹,终岁喜相逐。

我非王事縻,胡忍离骨肉?

城东先人庐,尚有书可读。

何当乞身还,亲为姊煮粥?

【答定水寺芑公】

日晏初出院,闲斋一萧然。

忽枉名僧书,始知在清泉。

忆昔云岩居,共缔林中缘。

夏阴绕涧吟,秋霁开阁眠。

睽合苦难常,别来岁频迁。

趣同贵道在,迹异惭名牵。

明月出东海,想照空山禅。

无因荷衣幞,往礼高峰前。

【酬谢翰林留别】

启与同郡谢君徽同征,又同官翰林。洪武三年七月廿八日,上御阙楼,召对,擢启户部侍郎,谢吏部郎中。俱以逾冒辞,即蒙俞允,赐内帑白金,放还于乡。

江左称谢家,奕叶多名人。

君今复秀发,琼枝迈风尘。

顾余忝乡里,才华敢论美?

丹诏偶见征,云萝歨同起。

谒帝入九关,咫尺瞻天颜。

从兹谬通籍,接武诸公间。

朝侍青坊读,夜陪玉堂宿。

讲罢分御羹,吟成刻官烛。

出入在两宫,与君无不同。

自惭本鸥鹭,亦得随鹓鸿。

朝朝禁门下,听鸡共骑马。

上国多故人,情亲似君寡。

并命超列卿,宠极翻忧惊。

我叨掌国计,君佐持铨衡。

偕辞向明主,叩天听天语。

敕赉内帑金,东还特相许。

拜赐出皇都,人言似两疏。

月明照宫锦,同棹入中吴。

吴中故乡道,两歇秋光好。

青山度水迎,喜我归来早。

落日下长洲,分携忽解舟。

如何到家喜,却有别君愁?

别君去还迩,只隔吴江水。

离思与秋长,芦花三十里。

来往片帆通,相期作钓翁。

高歌虽鄙野,犹可赞王风。

【过白鹤溪】

昨发白鹭洲,今过白鹤溪。

溪流几回转,只在晋陵西。

月出女犹浣,云深猿自啼。

茅峰虽咫尺,无计蹑丹梯。

【至吴松江】

江净涵素空,高帆漾天风。

澄波三百里,归兴与无穷。

心期弄云月,迢递辞金阙。

晚色海霞销,秋芳渚莲歇。

久别钓鱼矶,今朝始拂衣。

忘机旧鸥鸟,相见莫惊飞。

【始归园田二首】

辞秩还故里,永言遂遐心。

岂欲事高蹇?居崇自难任。

清晨问田庐,荒蹊尚能寻。

秋虫语左右,翳翳桑麻深。

别来几何时,旧竹已成林。

父老喜我归,携榼来共斟。

问知天子圣,欢然散颜襟。

相期毕租税,岁暮同讴吟。

白露芜草木,荒园掩穷秋。

归来一芟理,始觉吾庐幽。

高柳荫巷疏,清川映门流。

落日望禾黍,离离满西畴。

乍归意自欣,策杖频览游。

名宦诚足贵,猥承惧愆尤。

早退非引年,皇恩未能酬。

相逢勿称隐,不是东陵侯。

【睡觉】

炉熏霭宿润,秋满床屏里。

曙色透窗来,幽人眠未起。

风惊露树怯,日出烟禽喜。

却忆候东华,朝衣寒似水。

【与王征士访李炼师遂同过师林寻因公】

玄馆启真境,绀园棨清香。

兹晨两地游,乍出嚣烦乡。

鸟鸣桂花落,涧户秋风凉。

开士演金偈,羽人荐瑶觞。

亦有词苑英,清芬吐华章。

愧我自征起,束带忝周行。

山林久在念,那期复来翔。

睽合固知妄,去来亦何常。

谁言道各异?妙契宜相忘。

【雨夜宿东斋】

砌冷一蛩急,窗空诸叶稀。

萧条风雨夜,幽卧掩床帏。

邻杵听已歇,斋灯看向微。

勿忧岁暮计,聊食故山薇。

【效乐天】

谁言我久贱?明时已叨禄。

谁言我苦贫?空仓尚余粟。

辞阙是引退,还乡岂迁逐?

旧宅一架书,荒园数丛菊。

俗缘任妻子,家事烦僮仆。

性懒宜早闲,何须暮年促?

犹著朝士冠,新裁野人服。

杯深午醉重,被暖朝眠熟。

旁人笑寂寞,寂寞吾所欲。

终老亦何求?但惧无此福。

功名如美味,染指已云足。

何待厌饱余,肠胃生痬毒?

请看留侯退,远胜主父族。

我师老子言,知足故不辱。

【新春饮王七孝廉家】

江雨霭江郭,寒姿变春华。

鸟欣已交音,梅惨尚吐花。

此时高堂上,晨起独感嗟。

岁换固有常,时清乐无涯。

萧萧风吹巾,竹外度远沙。

相过偶一醉,今夕怜酒家。

【咏轩】

肃肃布华榻,冷冷罢朱弦。

临楹一流睇,幽事忽满前。

池草方依微,庭柯正葱芊。

偶尔发孤咏,聊兹写中悁。

景融理自得,讵辨媸与妍?

犹惭至妙意,寂寞非言宣。

【施君眠云堂(君字可堂,眠云其号也)】

古弁一高士,白云与之俦。

性懒复好眠,招云宿林丘。

下云作簟席,上云作衾裯。

云去稍舒膝,云来正蒙头。

平生无心梦,雨云两悠悠。

自言眠云乐,世无一可侔。

浩然身欲飘,若乘无倪舟。

朝至乎帝乡,夕返乎仙洲。

宁知日月旋,但觉乾坤浮。

天鸡叫不醒,窅窅空岩幽。

我观山川气,出入不可求。

或逐鸾鹤翔,或从蛟龙游。

或为风伯驱,狼藉不得收。

或遭雨师怒,奔走无能休。

小生肤寸间,大覆遍九州。

变化实多状,欲筭苦费筹。

奈何一室中,尔独解使留?

我行尘务区,愿出久未由。

举足常防危,开眼即见愁。

不如闭户眠,往寻孔与周。

愧无山中缘,云肯相从不?

帷当去从尔,一梦三千秋。

【卧东馆简诸友生】

抱疾卧东城,文墨成久荒。

翔鸿乍流响,时菊忽殒芳。

繁阴尽不舒,何如殊积伤?

良俦秉高谊,寡昧岂见忘?

车马限泥潦,无由接华觞。

平居欢固难,况乃时非康。

何以度兹运?相勖蹈其常。

【答张院长雨中见怀】

林园寝扉掩,闲坐道心生。

山药翻寒色,塘漪含晓清。

乍违枉芳札,远忆愧深情。

此日知同寂,梧窗听雨声。

【春日言怀】

暮归东市门,道路闻悲啼。

驻马一借问,答云征人妻。

征人新战殁,饮恨沉黄泥。

有儿在哺下,饥来食无糜。

誓将割慈爱,弃去从东西。

我看巢中燕,雏长随母飞。

皇天仁万物,兼照理弗违。

此独何奇偶,不能与之齐?

踌躇去复顾,使我心肝摧。

【施泽阻风】

客行阻风涛,舍舟步江侧。

荒村经战余,草木尽愁色。

夜投土屋中,月出林半黑。

燃薪燎我衣,炊黍作我食。

夜长关塞寒,归梦何由得?

遥想倚闾亲,中宵泪横臆。

【送张隐君归耕西山】

山中久无人,秋风桂枝衰。

朝逢还山客,言趁白云期。

人出君乃遁,嗟哉此何时!

东冈有良田,负耒当自治。

四体虽云劳,岁晏可免饥。

而来未能返,驱车竟何之?

【过硖石】

青山夹长溪,溪上有鱼市。

土门闭落日,野气白于水。

虎行车迹外,鸟起钟声里。

吴语问居人,到州还几里?

【怀徐七】

哀鸿已鸣渚,落叶初覆陌。

故园当授衣,却思远行客。

客行日已远,我思日已积。

东南望归棹,鸟去烟波夕。

忧来不成言,满抱空戚戚。

岂无一尊酒,黄花为谁摘?

【四柏】

堂前四小柏,罗立二尺长。

始栽附南墀,远移自东冈。

春夏众草芳,翳没成久荒。

低枝网虫悬,暗叶蝼蚁藏。

不沾夕露气,每隔朝阳光。

我病废芟理,览之屡彷徨。

玄冬戒严候,迅风激飞霜。

芜秽忽自除,郁然露苍苍。

恍若群枭散,鹓雏得翱翔。

乃知受命正,虽弱自可强。

循步赏劲色,抚攀挹微香。

幸得依我居,勿令纵牛羊。

他年培养成,凌云孰能量?

后凋诚足贵,早厄庸何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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