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幽的百合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半空直下而追,仿佛一道闪电,眼看那剑就要直刺伏地的蝶依的心脏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灵光迸发,剑身抖转,倒飞回从半空俯身飞下的凝幽,凝幽心下一惊,于流风回雪中连忙抽回百合花凝成的剑,旋身飞下,雪花乱舞,百合凝香,与眼前抵挡之人冷冷对视,只在那眼神碰触的刹那,凝幽的目光忽然软了下来,此刻,挡住伏地吐血的蝶依面前的、挡住自己的剑、差点伤了自己的人,不正是——秦天璘么?
月光悬浮,雪花暗舞,冰雪敲地,百合四散,那挡在自己剑前的身影是那般英伟清逸,宛若天人般冷冷而立!
可是,为何他的眼神这般冰冷、阴鸷?为何他要阻挡自己?
凝幽温软的目光瞬间冷冽起来,秦天璘自始至终以一种陌生而冷酷的目光盯着凝幽!凝幽的目光渗出一丝丝失落。
蝶依趁机化风而逃,凝幽欲追,秦天璘拦身相挡,凝幽的心,骤然一痛!
她想不到秦天璘见到自己没有半分欣喜,想不到秦天璘会挡在自己的剑前,她更想不到他是为了一个毁掉自己元神的蝶依而挡住自己!
不过半月,为何他就像不认识自己了?就算自己不告而别,就算自己希望秦天璘不再纠缠自己,可是,这一切来得仿佛有些突然。
“你竟敢拦我?”她一字一句,仿佛咬碎了每一个字,含着冷气的目光显得是那般失落与愤恨,连带着微微揪心的疼痛。
秦天璘不语,眼神漠然无情,只是迎风而立,仿佛世外的飘远一般,挡住凝幽前去的身姿。
天仙正与圣后打斗中,原本圣后也已经体力不支了,那蝶依忽然袭开如电的紫气,与天仙交了几手,立即与圣后挟风而逃,天仙气急败坏,俯身而下去寻凝幽。
冷月混星,山色空蒙,水光幽幽。
天边的素雪浮光已然悄悄褪去,均匀洒下一大片渗着忧伤的月光。
凝幽的眼神愈加寒冷,仿佛凝霜的空灵,带着渺远的幽恨,那把剑仍旧直直地指向秦天璘,秦天璘一言不发,以空远陌生的眼神回视着凝幽。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掩饰过去,可为何,当重逢在即,她的心还是会蓦然疼痛呢?该与不该,本如此简单,可此刻,为何演绎得这般不甘?
秦天璘,你,为何要用这样陌生的目光看着我?莫非,你真的,对我,绝情了?
四散的百合花,满天飞下,氤氲了一片染霜的月。似流萤,似白蝶。
天仙飞到凝幽的身边,看着凝幽执剑指着秦天璘,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心下好生懊恼,当即举剑指向秦天璘,怒道:“又是你坏了我们的好事!”
秦天璘淡漠的目光并未直视她们,只是嘴角微微牵起泛着冷光的波澜:“自己没用,反到来怪我!”
凝幽执剑的手微微颤了一番,这个秦天璘,几时说过这等无礼之言?
天仙心中燃起一股无名怒火,本来错杀圣后良机,这会儿倒听一个凡人的训斥,她的剑当即向秦天璘刺去,凝幽心下一紧,当即拦道:“先别杀他!”
天仙双目结冰,无比愤恨道:“凝幽!你在干什么?此人三番四次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忘了我们的元神消散的痛苦了吗?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今日若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说着,又要刺去,凝幽正要出手,突然,一道金光旋来,拦住天仙的剑,天仙定睛一看,拦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穆霸天!
“公主剑下留情!”穆霸天心平气和道。
天仙一把掷开剑,怒火难平,冷笑道:“好你个穆霸天!你生的好女儿!你养的好侄儿!一个助纣为虐,自堕妖途;一个几次三番坏我大计!穆霸天!今日,你要是不给本公主一个交代,休想走出这片草野!”
凝幽倒是很冷静,淡淡凝声:“穆老爷,你确实应该给我们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她淡淡止声,目光不经意间滑过秦天璘的眼角,仿佛朝露滑过莲池的温婉。
穆霸天道:“二位公主,蝶儿的事容我们回府再议,现在是得想办法解决璘儿还有清风他们的事!”
凝幽忙问:“他怎么了?”
“他中了梦妖的梦魔毒了,现在心智失常,若做出无礼之举,还望公主见谅!”穆霸天很是无奈,一旁的秦天璘仍旧保持着迎风而立的姿势,眼神的寒凉镀着一层渺远的冷漠。
凝幽羽扇似的眼睫微微凝霜,心上莫名涌上一丝伤感,她紧了紧声音:“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解救了吗?”
穆霸天叹息道:“本来是有办法的,梦妖施梦以后,归途中会留下梦晶子,集齐百粒梦晶子,也就可以破除梦魔了。可现在,天快亮了,梦晶子也差不多就要消失了……”
凝幽心下一凉。
“除非……”穆霸天将语未语。
“除非怎样?”凝幽问。
“除非梦妖亲自驱魔,不过要擒拿梦妖,也绝非易事——容老夫斗胆一问,二位公主灵力与圣后相克,自然也与梦妖相克,若二位公主不计前嫌,肯为璘儿驱魔,老夫感激不尽!”穆霸天言辞恳切,拱手敬道。
“笑话!”天仙柳眉微斜,言辞激烈,“本公主不杀他算他走运了,还要本公主救他?想都别想!”
凝幽未语,这驱魔的确不是一件易事,会消耗自己太多灵力,自己元神刚刚恢复,若再消耗精元,恐怕不妥,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吗?秦天璘一向对自己情深意重,在她元神消散的时候,几次解救她于危难之中,她岂能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更重要的是,她已然不忍心,看秦天璘受到梦魔的控制了……
“穆老爷……”凝幽正欲说话,但听天上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原来是清风与月儿的梦魔也发作了,竟然相互拼杀起来,天仙道:“那又是谁啊?”穆霸天显然也有些着急了:“他们是璘儿的朋友,也中了梦魔之毒,二位公主,眼下只有你们才能解救他们了。”
天仙横了横眼波,傲气不语。
凝幽劝道:“天仙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你若是心中有气,也得先治好了他们再说,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倘若他们成了梦妖的傀儡,你我岂不是又多了敌人?”
天仙横了她一眼,冷笑一声:“是吗?是你我多了敌人,还是你多了敌人啊?”
“天仙,你——”凝幽美目含怒,似是被人戳中了心思。
她淡淡凝声:“我承认,我是想救秦天璘,可是,只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我,我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天仙,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解除你我日后的隐患,难道,你真的想让他们变成圣后的傀儡?”
天仙倒也通情理,僵持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信你一回!不过可说好了,我不救秦天璘,我只救那两个人!”
凝幽轻轻点点头,二人立即做法,制止了还在空中拼杀的清风与月儿。
穆霸天也找到了已经冻昏了的穆鸟雪,立即与众人一同返回了穆府。
经过一夜的施法调息,秦天璘、清风与月儿的梦魔才完全被祛除了。
凝幽与天仙也元气大伤,各自回房调息了片刻。凝幽在厢房内打坐了半个时辰,才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想起刚才为秦天璘疗养元气的场景,想起那被自己的白光逼出的梦魇,她定了定心,稍感欣慰,毕竟,自己不再欠秦天璘什么了。
兀自想着,正欲躺下休息,门外忽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彼时,旭阳透过木格子窗,斜斜铺成一方窄窄的诗笺,折射出一片醉人的金色。
“谁?”凝幽有些乏,声音也很淡,很轻。
“是我!”那一声久违的温暖瞬间闯进凝幽的心,凝幽当即起身坐起。
是他!
凝幽整整衣襟,理理云鬓,坐正身子,仿佛秦天璘能睹见她的真容似的。淡淡道:“哦,有事吗?”
她看到秦天璘俊逸的身影投照在薄薄的窗纸上,永远是那么清闲淡雅。
“凝幽仙子,我是来道歉的,昨晚的事姑父跟我说了,我无意出口不逊,仙子,我若是冒犯了你,还望你见谅!”
凝幽不语。
阳光悄悄洒进厢房,匀匀,柔柔,很是温暖。
“仙子,我还是要感谢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元神刚刚恢复,昨晚一定又耗费了不少元气,要不待会儿我给你送一罐圣水冰糖雪参吧!”
凝幽薄凉的笑容渐渐变暖,她淡淡扬眉,轻声道:“那倒不必麻烦了,我自己可以恢复!”
“如此……那好吧!仙子休息吧!”秦天璘转身欲走,凝幽的心蓦然有些失落。
未等她言语,门外已经没有声响了。
仿佛一颗寒石悄悄滑进她的心波,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春水般的柔波,恍然间又被冰封。也是,自己千方百计躲避,终是遂了她的心愿了。拥有时,她不想也不知珍惜;失去后,方追悔、方失落。她总是在矛盾中挣扎着,一如纠结的线条,难伸难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