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来自水沐石,一声来自水玉瑶!
当织雪想先一步探取元神时,被上界的天尊发觉,他遥遥地向她击去一个金色光团,织雪未曾察觉,那水沐石突然拼命一挡,发出一声惨叫,这会儿腥咸直涌,蓬头垢面,惨淡一笑。织雪欲取元神的动作忽然停止了,那一刻,她被水沐石舍身相救所感动,禁不住掉了两滴泪,与他直直对视,却不曾开言一句!
而另一声来自水玉瑶的惊呼:“石儿!”便要飞身去救,被天尊反手相扣:“玉瑶!危险!”
水玉瑶拼命向下哭喊,拼命挣开天尊:“放开我!放开我!”
天尊心一软,松了手,水玉瑶飞身而下,化作一道水光,从湖面掠走了水沐石,织雪依旧伏在湖边,怔住了。
“石儿,你不能有事,石儿!”水玉瑶抱着水沐石,驾在云端,往天庭飞去。仙云从头顶掠过,轻风从耳边吹过。水沐石浑身是血,目光迷离,水玉瑶住泪涟涟,泣不成声。
“母后……母后……”水沐石看着奔飞的母后,眼泪也掉了下来,想抬手擦干水玉瑶的泪,却始终抬不起手来。
“石儿,你放心,母后即可带你进入天庭,求仙友们救你。”水玉瑶的声音沙哑了,水沐石惨笑:“不,不……来不及了……天门已关……”
他的母后,高高在上的母后,何曾求过别人啊,如今,为了自己,为了背叛她的儿子,居然去求人!
“不,母后求他们!他们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一定会救你的。会救你的。”水玉瑶把水沐石的额角抵在自己的胸前,眼泪如泉般汩汩冒出。她从未感觉去天庭的路这么长,怎么飞也飞不到头。
水沐石面无血色,夕阳投在他的侧脸上,露出很纯粹的弧度:“母后,孩儿……求您……一件事儿……”
水玉瑶一边飞,一边流泪,蹙紧秀眉:“石儿,你想说什么?”
“母后……织雪是……是无罪的……当年是孩儿故意呈上天镜……让天庭知晓织雪犯了天规……母后……母……后,你千万要……要向玉帝禀明啊!……”
水玉瑶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生生地在抽搐着。他的儿子至死也放不下织雪,早知如此,当年她就不应该逼赶织雪出宫,那么,也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母后……孩儿……来生……再报……报答您的恩情……”水玉瑶的泪忽然止住了,人也不再向前飞了,就怀抱着他的儿子斜躺在云端,感觉到水沐石的手忽然就垂了下来。
夕阳最终收起了最后一道光芒,冷风袭来,伴着水玉瑶孤寂的背影,天际,只传来水玉瑶撕心裂肺、断骨销魂的哭喊:“石儿——”
寒风幽幽,苍凉了一抹绝世之姿……
当日的当日,她将对穆霸天的恨意加诸水沐石的身上。
今日的今日,唯独她来承受这隐忍悲恸的失子之痛。
究竟什么是得,什么是失?
她回答不了,终究是时光湮没在红尘里,艰难沉浮。
另一边,虎穴离二位公主不到一尺的距离,织雪离二位公主也不到一尺的三尺,可她已经毫无气力去探去元神了。二位公主双双涉于浅水之中,血色开成一朵朵妖艳的红莲,湖畔,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端坐在上界的天尊与二位公主直直对视,半晌,方启口:“二位公主,念在你们曾经给这副躯体吃了铁树药的份儿上,本座留你们全尸!虎穴!还不动手?”
虎穴冷冷应下,一团火光向二位公主探去,凝幽天仙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着凤袍的人挡在了身前,正着一团淡黄色的光与虎穴对峙!
天仙努力保持清醒,盯了那人半天,半喜道:“凤七郎?”七洞主一言不发,双目冰冷,长风灌进他的凤袍,在夕阳下抖落一地苍凉。那虎穴与之以光团相抗,似不能取胜。
天尊饶有兴趣看着下界这一幕,眉角扬笑,半是得意。
龙师之近前道:“天尊大人,还等什么,赶快出手吧!”天尊垂眸,自信道:“急什么,本座倒是想看看这舅侄之战如何收场!再等等吧,重要人物还没上场呢!”天尊眸中寒光冽冽,不经意间抬头看向天际,玉瑶啊玉瑶,你去哪里了?
龙师之不再言语,退后了。
两边光团益甚。
“宝儿!快住手!”七洞主忍不住喊出声来,他自然认得这就是小凤凰的儿子,只是不明为何他会突然长大,莫非……
虎穴却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似的,只顾着逼近功力,七洞主步步后退。
光波弹开万里,怒吼之音传遍千丈。
“凤七郎!”天仙虚弱地喊道,“他已经被天尊控制了……”
七洞主被逼得连退十丈远,右脚忽的踩到一块云石,借云石之力,翻转到虎穴,趁其不备,一手拽住他脖子上的合心金锁,虎穴被牵制住了,没动。
七洞主眉头深锁,团团忧苦,虎穴面色冷凝,目光呆滞。
“宝儿,我是你七舅舅啊,你从小天赋异禀,你应该记得我的声音啊,不是吗?”七洞主目光沉沉,希望虎穴能应他一声。
虎穴一直垂眸,不语。
“宝儿,这是你娘亲给你的合心金锁,你只要打开它,一切都明了了!”七洞主一直在恳求。
虎穴始终未动。
突然,虎穴身子凌空,仿佛有烈焰溢出,七洞主还紧紧扣着那金锁,人也禁不住被一起带到半上空,他立刻与虎穴在空中旋转起来,虎穴表情极其痛苦,烈焰由此传及七洞主,七洞主已然脱不了身,忍住烈焰焚身的痛楚,他只是试图扑灭虎穴身上的烈焰,而另一只手却紧紧扣锁。
“凤七郎——”天仙在水中挣扎,可是她根本无力起身,心中那种焦虑不安让她忘了这是在极度危险的境地。不知何时,她把七洞主印入心底这般深……
“哈哈……”天尊在上界冷笑了两声,是他在背后使招,才使虎穴体内溢出烈焰,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引出三仙出来,除不掉三仙,他就不可能顺利攻上天庭。
暮色四合,很快就要天黑了,而他知道,今夜,乃是望月之夜,三仙的致命之夜。
盘旋在半空的着火的二人迅速分离,只听虎穴在上空突然爆发出一道淡黄色的光芒,整个人直立在空中,脑中像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一样,众位惊异地看着半空,只见虎穴身上的合心金锁也突然着了烈焰,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响,里面飘出了一句话:“宝儿,如果有一天你有幸打开这金锁,一定要记住,娘亲永远爱你!”
虎穴的身子止不住战栗了一些,一大片眼泪飘了出来。七洞主痛苦地伏在云端,身上的烈焰已经熄灭,他像预感到什么一样,惊呼一声“宝儿!不要——”
只见着了烈焰的虎穴双手抱头,被天尊催注的灵力、控制的思想一齐涌了上来,终究酿成了悲哀。随着一声惨叫“娘亲——”,便见半空炸碎了一团,随之,是宝儿的灰飞烟灭……
“宝儿,宝儿——”七洞主外伤加内伤,悲痛欲绝,胸中一股胀痛,一股腥咸直涌喉间,随即洒遍了全身,在半空中昏死过去,直直跌入了湖中,溅起一片水花……
那一刻,他含笑闭上了双眼……
“女嫣……”他仿佛看见了那张明艳而哀伤的脸,在凤凰山被大水漫灌的时候,那明艳的、哀伤的神情……
“凤七郎——凤七郎——”天仙手捂伤口,不顾凝幽的阻挡,在浅水中趴着前行,湖水早已变作红色,张扬着一股股腥咸……
七洞主黑发横面,冷俊的面部早已浸染血渍,周身的凤袍早已残破不堪,天仙趴爬过去,疯了一般紧紧抱住他的头,感受到他那冰凉的体温,天仙的心,死去了。
一种油煎火烤的疼痛彻彻底底包裹住了天仙,纵然她不顾性命将他从那场大战中救出来!纵然她放弃公主之尊为他输送三天三夜的真气!纵然她甘愿平凡守在他身边时!他心中念的,口中喊的,只有女嫣!女嫣!
尽管他知道女嫣在那场大战中消殒了,可他宁肯冷漠地拒绝天仙,也要守住心中的那份思念……
“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天仙拼尽全力哭喊着,哭过之后,就自嘲般大笑起来,已经流不出泪了,既然流不出,那就笑吧!
“天仙!你别这样!天仙!”凝幽呛着血腥的湖水,一边咳嗽,一边无力劝慰道。
“大人,您看——”龙师之近前道。天尊淡淡一笑:“好了!一场戏也看厌了。既然三仙不出来,那本座就亲自解决她们!”言毕,剑眉一横,一道幻影直逼二位公主,不等凝幽看清他的真身时,凝幽只觉体内仿佛有什么被抽出来一样,与此同时,天仙的痛苦呻吟也传了出来,天尊如幻影一般立在水面上,两只手正在探取她们的元神,二位公主终于忍不住惨声叫出来,犹如利刀剐骨,被人剥蚀一般,天尊在一旁淡然地冷笑,一边加紧功力,眼见得二位公主的元神都快被分离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