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细看那扇骨,竟是通体由象牙制成。大骨上又加之以阳雕的手法刻绘出宛若流云的样子,细腻之处更显其雕刻手法之高超。徐徐展开,扇面上画的是正盛放的樱花。傲骨纷繁,绚烂夺目,其间夹杂几朵正凋落的樱花,热烈高贵之中透出几丝忧伤之感。扇面的右端,有汉字书道:“于三月十七日,樱花祭”。字意虽没有中原大家的底蕴,却也称得上是上品。极为特别的是,在扇柄的尾端还用金丝悬着一个极为素雅的香囊。摇扇时,暗香随同轻风起伏,余香缥缈灵韵,人便如同置于幻境。与普通的檀香扇不同,这样的设计可以任由主人向其中添香,而打破了檀香扇只能有一种香气的局限。而且,香囊小巧秀美并利于拆卸,不但不会阻碍主人扇扇子的动作,若是有需要还可以将其拆下。
虽然心中对皇后颇有恨意,但懂行的龙四公子不得不承认,这折扇绝对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龙四公子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啧啧赞道:“好东西啊!的的确确是好东西!”
皇后闻言笑道:“对了,听那使者说,那香囊中放的是一种仅有东瀛才产的香料。本宫一听就觉得气不过,我煌煌中原如此之大,难道还会有他们一个岛国能产出,而我中原产不出的东西吗?不过气归气,本宫着实没有闻出那是什么香。明儿,你见识广博,不如你仔细闻闻,看看能不能闻出他们用的是什么香料。”
龙四公子也不好当面腻她的意,只好拿起香囊仔仔细细的闻了起来。龙四公子只觉得有一股奇异的香气入鼻而来,暗香靡靡,层层叠叠。时而似茉莉的香气,时而又夹杂这几分杜鹃的气息。更为奇怪的是,又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一直横亘在其中,龙四公子只觉得气味十分熟悉,再细细想时不觉微微一怔。
“曼陀罗!”龙四公子一声惊呼未止,他便苦笑着软软的瘫倒在地,晕了过去。
龙四公子这一反应,惊的兴王一怔,他急急起身欲上前查看。
“别过去!”皇后冰冷的声音传来,其中有一种不容抵抗的威严。
兴王顿住身形,瞬间明白了这一切是自己的母后所谓。他一脸不解的望向皇后,问道:“母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慵懒的靠在鸾座的椅背上,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冷的浅笑,道:“本宫不是说了么,要给你弟弟一份厚礼啊。”
“这……”兴王低头皱着眉,他有些不敢抬头望向自己的母后,那个心如寒冰、高高在上的女人。
“怕什么?”皇后的声音明显的柔和了几分,“不过是弄晕了而已,又没把他弄死。”
兴王闻言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低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皇后冷冷的俯视着殿上的一切,冷笑道:“本宫若是想弄死他,和弄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你担心什么?”
兴王沉声道:“他再怎么不济也是个王爷,还是父皇的亲生骨肉,毕竟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给别人留下什么把柄比较好。”
“皇上?”皇后蹭的一声坐直,声调明显的提高了几分,让人觉得有些刺耳,“他十多年没有来过本宫这里,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要不是本宫这些年在朝堂上培植自己的势力,你的母亲!我这个所谓的皇后!早就和冷宫中的那些贱妇们没有任何区别了!”
话分两头,还说这时苏玉云正于兴王的孝悌阁前踟蹰。
他已然被告知兴王不在,而是进了宫。他一边脚下徘徊,一边不停的在脑中盘算着局势。兴王到底是真的没在府中,还是避而不见?苏玉云苦笑一下,不论是哪种都够他受的。
苏玉云十分不喜欢现在这种被人牵着走的感觉。被动于人,为人掣肘,这样的境况容易让人喘不过气来。堂堂星雨阁阁主,多少年的运筹帷幄、雷厉风行,如今竟是这么一副光景。其实,这倒不是因为对方有多么的厉害,而是由于龙四公子未下决心的缘故,苏玉云不敢直接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不敢?真是不敢么?”苏玉云暗付道,苦笑着摇摇头。
实际上,是真心的希望龙四公子被人逼到绝路上吧,甚至希望他在别人那里受一点伤。等他痛过,等他认清的眼前的一切,他就会义无反顾的向前,自己也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将敌人玩弄于鼓掌了吧。
可是,现在苏玉云却有些怕了。现今他已经对局势失去了掌控,他不知道龙四公子的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他不知道,这样对敌方的纵容会不会让他自己后悔莫及。
深深的吐出一口气,苏玉云就着孝悌阁对面的墙靠了上去。一种冰凉的感觉浸没了全身,只是不知,这冰冷的源头是墙,还是心。
苏玉云抬起疲惫的双眼看了看眼前。光鲜雍容的大门在雨后阳光的映衬下分明勾勒出一丝金色的外边,书有“孝悌阁”三个大字的牌匾端端正正的挂在漆红色的大门上。身着铠甲的侍卫们不断逡巡着街道,时不时的用警戒的目光看向自己。不知从哪个街道行来的马车沉沉稳稳的行在孝悌阁门前的街道上,在堂皇的马车在这里都低着头缓缓的驰过,以示尊敬。只有行到了远处,才能听到一声脆落的马鞭声,马车驰去,其间还夹杂着含含混混的马嘶。门前的积水一次又一次的被车轮扬起又落下,歪歪扭扭的车辙印散乱着,直至远方。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行走在这条街上时都会离孝悌阁的大门远远的,低着头快步走过,生怕在这里待得久了,就会被牵扯到什么事情似的。
苏玉云躲在阴影里,看着眼前喧嚣尘上的一幕幕,勾起嘴角冷笑。终有一天,这里也会“门前冷落车马稀”吧。只是不知,到了那个时候,这孝悌阁的主人是成为了天下共主,还是沦为了阶下之囚。
当时间如水,掀起遮天的洪荒,还有什么人可以云淡风轻的稳坐。既然已经将一切都投入急流之中,要么在那风口浪尖之上做那弄潮人,要么在飞瀑急湍之中玉石俱焚。其实,从十五年前开始,自己早就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
正思付间,苏玉云突然感觉到一种异样的目光,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孝悌阁中,用于警备的箭楼上站了另一个人。他冰冷的目光肆意的在苏玉云身上流走,冷静如同苏玉云也不禁冷汗微出。二人相距不过百步,苏玉云分明可以感觉到他虚浮却又沉稳的气息,仅从这一点,苏玉云就可以断定,箭楼上的这个人并不会武功。
黑衣如水,柔软的在风中招摇,却带着丝丝冰冷的气息。
“那人就是苏玉云?”箭楼上的人问身边的侍卫。
“是,”那侍卫笑着回答,“在这待了有一会儿了,最近总来找咱们王爷。”他低声用一种暧昧的声音说道:“看他那弱不禁风的样子,没准是个兔爷!”
侍卫身边黑衣男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侍卫被他如刀般锋利的目光惊住,顿时不敢再说一句话。那黑衣男子又淡淡的看了看下面街道上的苏玉云,苏玉云竟也在看着他,淡淡的微笑。黑衣男子不禁皱了皱眉,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