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忘前尘,谁也救不回他的记忆。”身为阁主,他想帮寂如风却也做不到,他却是没有掌握解忘前尘的药,也不知道方法,这种酒都罕见,只是一些大夫研究过,却无药可解,也是一种珍贵的药酒。是寂家当铺的死当品。
他不会,可这个天下间总归有人会,阿雅就是其中一个:“可以的,说什么也是可以的。只是她不让罢了……”
白苗的人大都会解,她们认为这是一种蛊术封印,只要解开封印,记忆自然而然就会跑回来了。白鹂儿会,她托子音询问凤浅儿的意思,她却不应。阿雅也会,十几封书信下来,她依旧是不同意让寂如风把记忆找回来。
凤浅儿也有她的苦楚,相爱离别的疼痛,不如让恨代替。即便是寂如风记起来了,他们恩爱的日子太短了,彼此都会不舍得。尤其是她是梁子音见过的第一例弱母症病人,弱母,子愈强而母愈弱。到了她产子之时,纵使他力挽狂澜夺得回寂家的产业,也留不住凤浅儿的命,免不了别离痛苦伤心欲绝。临盆的日子就近,她也越来越伤怀焦虑,她舍不得孩子,舍不得如风,舍不得由爱转恨,却必须面对。况且蒲苇的话……
“错,你打错特多就是进了寂家,怀了寂如风的孩子。”
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念叨:“寂尘,若是男孩儿就叫忌尘吧……若是女孩儿,取名念舞好了。”挥笔泼豪,在宣纸上写下了儿女的名字。是儿子是女儿,她都想好了。忌尘,是她寂寞红尘,将来的孩子要避开红尘劫难莫要再伤痴情女子。念五,想念五哥,就算是在天上她也希望皇上至少能给她女儿一个郡主得位,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天真到死,不用费尽心思,算尽机关……
她为他们的后路都想好了,这留着皇室血统的孩子,终归是个天大的秘密,要让他们的好,苏羽应该能从名字上看出个中玄机。当初多少柔情似水,佳人霸气,现在竟然被肚子里的折腾的够呛。她呢?她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唯独看不见自己的结局,是有些悲哀的。
门开了,梁子音拿了一束薰衣草进来,还端了保胎药。话也不多说,只是等着凤浅儿用药。
“子音,我感觉到剧烈的胎动,大概就这两日了。苏羽什么时候进门,打听到了么?”
“大约明晚就进门,恩,等着你临盆她们就办事儿。”
一刻也等不及休掉自己了吗?凤浅儿放下笔,端起药来一饮而尽,她早就能从这苦药里喝出甘甜的滋味。梁子音配药用心良苦,可这弱母症天下间只出现这么一例,要保住孩子,就已经决心赴死。
“好!子音有没有催产用的药?”
他惊讶地看着眼前大肚翩翩的女人,她脸上的坚毅真是有些可怕。
“你疯了?不要命了,催产只会加速你的衰老。你的头发已经全白了,难道你的皮肤也不想要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一定撑得住,等苏羽风风光光地进门,你现在就去暗示所有人我明晚临盆……”
“唉……”他还是拗不过浅儿,只好尽心安慰、“在你的世界里是不是没有怕字呢?也罢,倒真是成全了彼此,错就将错就错吧!我尽力保住你母子平安便是。”
厢房里,寂如欢缓缓地睁开眼睛,心里早已盘算着怎么污蔑凤浅儿。
“大哥,别因为我的事儿误了你和新嫂嫂成亲的好事儿。”
寂如风拿了杯茶水过来,安慰道:“先别多说话了,我并不相信一个白头发怀了孩子的女人心肠如此歹毒。她不会是想杀了你,我看到了她惊诧的表情。只是她何故伤你?很快,她和寂家就没有半点儿关系了。”
这是寂如欢没有想到的,就算寂如风和她没有感情了,客观事实是她,并不需要伤害自己。这一次,失策,可真是大大地不该:“或许,是误伤吧,我记不太清楚了,当时我在为她一夜白发而道歉,曾经说了她不好的话……虽然是实话,可总认为调拨了咱们的关系。对了,您打算什么时候让大嫂进门?可不能再委屈她了……”
如风的梦里总能出现那个乌发清颜的女子,看不清容貌,便是跟苏羽一般,增重了他对她的愧疚:“休书我已经备好了,明晚就接苏羽进门办事儿,来宾的喜帖子也派人发放去了,连柔儿都调过来帮苏羽的忙。我不会亏待她的……永远也不会了……”
“那孩子呢?”如欢关心这件事情,又害怕当初答应了凤浅儿的话,他的希望这孩子一定要跟凤浅儿离开,寂家就还是他的,“没受惊吓吧?”
如风摇摇头,抬眼观察着他,这个弟弟似乎很关心自己的孩子,有些过头了:“没事儿,苏羽说得对,他们只是无辜的小生命,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谁是凤浅儿,苏羽才是他们的亲娘!明晚你能好起来吗?咱们兄弟再多喝上几杯!”
时光荏苒,一年有多短,拉开的距离却很长很长。碧霞谷的日子还历历在目,绿云洞那断了的签子,是她和如风劫的开始。她虽然卑微,虽然不求活路,也不想杀人,更不想为五哥留下这心腹大患。她拧着眉头,拿着辛子给她找来的证据,把柔儿找来了。
“少夫人有什么话说,奴婢谨遵教诲。”
“柔儿,把这两封信给五哥,写字的是关于如欢一切罪行的证据,如果五哥看完了怕是不肯放过寂家,求你让她看另一封。”
“奴婢知道了……”
“外面真热闹,在干什么?”
柔儿愣了一会儿,见她还微笑着,便答话说:“回少夫人,外面正在准备苏羽少夫人的礼,排场大着呢!”
有谁家的妻子喜欢看着丈夫的休书,听着外面笙箫唢呐吹的是新夫人的赞曲,喜音入耳,除了凤浅儿,恐怕别人笑不出来的。她照了照镜子,白发苍苍,眼圈都是黑的,睡不好觉罢了,颜色也不见好,怪不得寂如风认不出她的样子,就算再穿上那水月色的长袍,也勾不回寂如风远走的心。她不得不叹,岁月易老,红颜不存啊!
“柔儿,过来帮我梳个好看的发髻吧!原来我我已经这么老了啊……!”
“不老,不老……少夫人就算是白头了,也盖不住那倾世的容颜。”
柔儿似乎也有些开始哽咽了,这并不是她当初来的初衷,皇上派她来是执行任务,她只需服从命令,不需要有感情。可是匆匆几个月,她看清了皇上他们兄妹的无奈,看清了一个人的感情有多脆弱,所以对凤浅儿的情不自禁。
“皇上可有话说?”
“无话,只是寂家的喜事很多人都回来参加。”
是啊,就算请不来皇上,他们苏寂两家的声明,江湖上的朋友肯定少不了。凌云阁是要来的,恐怕天鸿院里的也不能落下,要把排场办得比他们那个时候还大,就只有把几个熟络的将军也一起请来。大喜的日子,可不该哭……凤浅儿满心想为姐姐和姐夫高兴,眼看了镜中的自己,早已变了模样,便不敢出门去了。
“子音的药准备好了么?”
“熬在炉子上了,只是……”
“何事?”
“大少爷吩咐奴婢,厨房紧地很,药要在外面熬,那些湿柴火,恐怕要熏大夫个够呛啊。”
梁子音,不过是把她当个病人,浅儿淡淡笑了,真是个痴心的大夫,不知道曾经那个让他患了相思病的人是谁。她一定很幸福,有一个这样思念她的男人,可惜不是浅儿,无福人世久留,太多的遗憾了。她真想回去从前简单的时光,爱,原来可以这么复杂……她不断地追求的,完美的,却并非自己最想要最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