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草草的收场,晚膳也没有用便睡下了。觉得自己很累,兀自一头栽倒在那厚实的被褥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总是自私的,爱着这个人的时候,伤了另外一个爱我的人。如今,我仍然止不住的爱着漠诣,可是漠瑾……终究是我辜负了他!那谪仙一般的男子,我不是没有爱过,只是却爱得不够深沉。我努力的去爱他,却才发觉爱得很辛苦。
漆黑的夜里,我没有点灯。耳边只听闻窸窸窣窣的碎音,觉着有人在身边躺了下来,悄悄的搂着我的背,却是什么也不说。是黄浦琛!他对我很好,给我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陪我去世界上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他宠我,不惜高调的宠着我,从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与言语。他说他想找一个人虚度光阴,吃喝玩乐、不理俗世,或是呆呆的坐着发愣什么也不做。他对我很好,总是陪着我,去哪都要将我带在身边。每天坚持为我梳头、描眉,学着做寻常人家一对恩爱的夫妻。他对我很好,宠着我,不问缘由、不计后果、不理世俗的偏见。可是久了,我却害怕!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是如今我知道了。我怕他成为第二个漠瑾,成了一个被我伤害的人。
慕容雪,我是喜欢过的!那个同我相伴五年的男子,那个突然间闯入我生命的男子。那年十六岁,在那宫墙里,在还没有苍漠诣的时候。可是命运偏偏如此的狡诈,让人浅尝辄止的甜,然后尽数倒给你辛酸苦辣的浓汤。梦几时,往事不堪回首。再续缘,早已物是人非。如今,他不是慕容雪,而我的心里有一个苍漠诣。呵,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爱上了苍漠诣。爱上了那个如一块冷铁的男子,我爱他从未间歇过,可是我爱他却又偏偏喜欢折磨着自己。
子时的时候,宫里的钟声响了几下。我转身,听闻黄浦琛浅浅的呼吸。悄然起身,掐断那冉冉的迷香。兀自换上夜行衣便出去了,只是不想魅还是跟了上来。虽说是白天才去的公主府,但却也不敢冒然进入。如今的公主府看着平平静静,但任谁都看得出来,这里边藏着的高手比皇宫少不了多少。魅朝我比划了个手势,就要出去引开那些人,好让我进去。我慌忙扔了一包东西给他。都是毒粉,虽说不会致命,但脱身是绰绰有余了。
漠瑾的身上有我白天洒上的“千里香”,如今的味道最为“浓烈”。“千里香”是一种追踪散。寻常人也许根本闻不出,但精通用毒之人就一定闻得到。“千里香”香味可传千里,也因此而得名,是杀手用于追踪杀人最喜欢的必备品。有了“千里香”自是不难找出漠瑾的住所,只是我站在那门外,心情却忽然沉重了起来。我若推开这道门,会不会就此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呢?呵,真是可笑!我竟然还在此担心着这些?果然,我是自私的!将心比心,如今我是黄浦琛的女人,又有何资格在这里因为漠瑾与别的女人而兀自哀伤。呵,女人果然是一种自私的生物!自私到,吃着碗里的却还留意着锅里的。
我立在门外许久,月光清冷、夜色清幽,我只觉原来抉择真的很难。门还是开了,漠瑾就站在那里,看着我却是没有惊慌。“‘千里香’是你下的?”他抬头看着我,淡淡的话语,没有丝毫的惊讶。呵,我却只是苦笑!又有谁知道,其实那“千里香”粉我只是抹在了那凤藻花的玉坠子上。那个玉坠是黄浦珊的,就在她把它放在我手心里的时候。我用手托着,在阳光下端详了一下。在还给她的时候,我抹上了“千里香”。那个时候,微微翘了尾指,轻轻的用指甲刮了一下。那个位置就在漠瑾触目所及的范围之内,我下毒的速度很慢。我便是刻意让漠瑾看清,我就是故意让玉佩回到漠瑾的手里,我好找到他。只是如今……果然,一切同我想象的一样。他果然是很爱黄浦珊的,爱到可以注意到那么细小的环节,爱到可以哄着那小丫头睡着之后,静静的在这里一个人等我。
“对,没错!是我!”我闻言轻笑,蓦然撤下了面纱。月色下,他抬头盯着我的脸,面无表情。“为什么?”他问,只是轻轻的一瞥便不再看我。我却只是笑,扬唇展颜的笑。“为什么?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漠瑾!”笑着,笑着便是满眼的凉泪。我站在风口,只觉那紧身的黑衣,不知为何竟变得宽松起来。夜风吹鼓了进去,呼呼的扯着那些衣角。初春的时节,暗夜的风很大。这么一吹,才觉得很冷!才恍然发现,我竟消瘦了许多,竟连之前的夜行衣,如今也觉得松垮。
“你是谁?”他背对着我轻问,却是始终不肯回头再看我一眼。眼泪兀自又流了下来,这一刻来得太突然,突然得竟让我害怕。“漠瑾,我是小柒!我是小柒啊!”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泣不成声。我哭着,走近他一些,他却是立马离得更远,兀自将我一个人丢在那里。“呵,这也许就是我的报应。漠瑾!真的,我不怪你!”我在那又哭又笑,似乎所有的情感变得尖锐而又极端。我不明白,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的就消失在我的眼前,我找了整整一个月,找到的时候还来不及开心,他却已经不认得我了。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头困兽,在这世界上孤零零的一个人,被锁在冰冷的笼子里!
我终究还是离开了,带着我的祝福。他仿佛真的记不起自己是谁了,也忘记了有我的存在。他就像以前爱我那般爱着黄浦珊,眼里、嘴里、心里都是。而我在他的面前,却忽然觉着离得很远,仿若天边的浮云,早已不是伸手便可以触摸的距离。我看着他许久,不知道是该欢笑,还是落泪。所以,我一直笑着流泪,那种又哭又笑,很难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