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盏青灯,咽泪装欢,我却也觉得烈酒索然无味。扬唇一笑,蓦然翻起身子,饮酒、舞剑、练字,然后整个人跳入了那冷冰冰的御河。突然就想如此静静的死去,不会回到前世,也不再会有今生。生冷的河水,转瞬间便已经没过了头顶。匆匆一睁眼便见散了三千的青丝,飘了素白的衣袂。肺里的空气渐渐被抽空,蓦的一张口便是一串串的水泡迅速的往上窜起。扬唇一笑,只觉眼前不断的闪过那些记忆最深处的缱绻,我只依稀看见景然同苍漠诣的身影不断的交叠,充血了我的眼眸,抽离了我脑袋里的空气。一瞬间的停住,竟在我的脑海里成了永恒。
蓦然,我张开嘴开始无声的大笑,大口大口的河水喷涌着灌进我的口中。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没有了眼泪,看着渐渐沉入河底的身躯,我却只觉心底一阵酸楚,像是被人遗弃了那般。那种痛,慢慢的啃噬着我的灵魂,最后掏空了我的一切。呵,世人都言:人,总是在自己的哭声中诞生,在别人的眼泪中结束!呵,想来定是没有人愿意为我流泪!想自己留给自己一滴清泪,我却再也找不到哭泣的理由。
脑袋开始变得昏昏沉沉,视线越发的模糊。河水依旧的冰凉,拂过我的脸颊,最后一次亲吻我紧闭的双眸。耳畔似有人在喃喃自语,一如恋人般互诉的衷肠:伊是侬,心上柳,朝朝暮暮,荣枯两相关!扬唇一笑,我只觉自己的心脏抽搐得厉害!既疼又酸楚,我想睁开眼最后看一眼那呢喃之人,却只觉眼皮越发的沉重,睁不开,一着急竟是流出了一滴凉泪。
待我醒来再睁开眼,早已是两日后的黄昏。身边仍旧一个人也没有,藏青色的棉被角处是浓浓的苦药味。呵,是谁将我打捞上来了吗?我扬唇一笑,有些嘲讽的弯了弯嘴角。张开口却始终什么也说不出来,喃喃的发不出声音,一瞬间只觉自己的嗓子哑得难受。呵,想来是昨日多喝了几口河水的缘故。蓦然扬唇一笑,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呵,怎么办,竟是连死也死不掉!看来老天爷,果真是眷顾于我啊!只不过,这一笑倒是把自个给呛着了,我开始剧烈的咳嗽,竟咳得那还算牢固的床榻变得摇摇晃晃,竟咳得我满脸的通红,竟咳出了丝丝缕缕的血迹。有些胡乱的撩起衣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面无表情的挣扎起身子,探了探床畔的酒壶。那酒是纪琛颉送来与我的,说是驱寒,如今饮下不知道会不会成了穿肠的毒药。
正兀自仰头间,却只觉手中一空,再一看,便见那满脸怒气的苍漠瑾安静的立于我的床头。我一愣,既而扬唇一笑,本想开口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声的情况,终只能朝他伸开了手,摊开了手掌。“还我!”无声无息的二字,我想他定是该明白的。简单的口型,平淡无波的眼眸。我却终未想过,他猛的一伸手狠狠的打在我的手心,再一用力竟是将那酒壶握得粉碎。触目惊心的血迹,由他的掌心断点般的留下,他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我的双眸,那样的眼眸,惊骇得令人难忘。那般执拗的神情,那般不顾惜一切的决绝。我却是蓦然一转身背着他躺下,恍然才觉得自己竟是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我不值得!不值得他那般!我紧闭双眸,强迫自己将眼泪给逼了回去。呵,真是可笑!这般爱哭,怎么可能是我漠沃尔彦柒呢?纵是被遗弃,我也要孤傲的忧伤,不再允许任何人再走近我心脏那稚嫩的领地。呵,毕竟我还能哭给谁看呢?有谁还会在乎呢?呵,真是可笑!不知为何,自从目睹义父一家人的生死、亲耳听到父皇的无情,我竟变得脆弱不堪,感觉一瞬间便没有了再坚强下去的理由。
有人冲将过来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我只是蓦的扬唇一笑,面无表情的伸手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很大的力道,打在脸上生疼,想来定是个不小的巴掌印。苍漠瑾慌忙的拉住一旁正兀自准备扬手再赏我一巴掌的苍漠静。看着生猛的那厮,我却也只能抬头苦涩的笑笑。“怎么想欺师灭祖啊?”淡淡的开口,却是无声。“漠沃尔彦柒,你根本就不配做我的师傅!你这个虚伪的懦夫,你这个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可怜虫!我真是瞧不起你!”几乎毫无悬念,本就以那厮猛撞的性子就该这般指着我的鼻子一通破口大骂。我只是喃喃笑着毫不犹豫的伸手就还了一巴掌。“你丫的,说什么呢?不过是酒后坠河吗?为师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拼了!就算撕扯着个破嗓子,也得好好的教训下这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家伙!真是的,这厮还反了不成?看来不给点颜色瞧瞧,这厮还真是搞不清东南西北啊!不过显然,这破嗓子一开口,只觉听在耳朵里犹如破锣锈鼓那般,直把人给吓得心惊胆战的。蓦然扬唇一笑,心里却越发的不是滋味。呵,世人常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想来我这个不折不扣的祸害,哪真容易就那么死了啊?
不过显然这么一还手,那小气巴拉的苍漠静可就不依了。只见其一把甩开苍漠瑾的束缚,几步冲将过来,一屁股的就将我整个人挤得歪倒在那一旁的床架上。“还好意思说什么师徒情分呢?是谁什么事情都是偷偷一个人独自死扛着的啊?”说着说着,那厮倒是觉得委屈,那哀怨的模样煞是装得有模有样的。本想再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痒痒的还作疼,倒也懒得开口,直接胡乱的瞎比划了几下,这也算作是交流了吧!不然就如今这副模样,我倒还能怎样呢?
苍漠瑾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拿起桌上的药材,兀自一个人出去煎药去了!才几日不见,便觉得他清瘦了许多,远远的这般看去只觉身子越发的单薄!眼角眉梢之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之气,骨子里透着淡淡的冷漠之意。只有偶尔他的目光与我碰撞之时,那种哀默的伤痛一眨眼的闪过。才几日未见,他竟变得沉默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