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他还没见过他母妃呢,要是我说出那个掩藏的秘密,他会不会不再理我。
“夫君,咋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像个树懒一样吊在他的胳膊上,“我们什么时候出宫去玩吧。”
“哟,今儿天气不错。”
我和慕容悯同时看向花枝招展的费敏,她一手搭在宫女的胳膊上,扭着腰肢朝我们走来。
“皇上也在啊。”她的目光落在慕容悯的身上。
我松开手,躬身向费敏行礼,“拜见太后娘娘。”旁边的慕容悯则站的笔直,也不回费敏的话。
果然,费敏生气了,狠狠剜了我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对慕容悯道:“匈奴的思雅公主和使臣已经出发了,皇上该考虑考虑把公主安排在哪里合适,哀家已经选定了一批绣女为皇上充盈后宫,不日便要入宫了。”
眼角余光看到慕容悯铁青的脸,眸中阴鸷,怒意似乎要爆发了,我拉了拉他的袖口。
“这些事不劳太后您费心了。”冰冷的声音中夹着怒火,慕容悯拉住我的手,转身往回走。
“皇上登基这么久了,也该有个子嗣了。”费敏笑的猖狂,“你打下的江山不能没有人继承。”
她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进我的耳朵里,刺激着我的每个神经。
我如木偶般,任由慕容悯拉着走了很远,直到湖边才停下。
柳丝悬在湖上,湖中倒影出两个身影来,红鱼穿梭其间,一阵风吹来,柳丝摇摆,影碎泛清波。
我的心如这湖水,被费敏投掷的炸弹,炸的翻天覆地,再也无法平静。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匈奴公主要来和亲的事?”我的声音很平静,表情很平静,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
“枫儿,你要相信我。”他搬过我的身体,他低头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慕容悯说过不负枫儿,就一定能做到。”
宁可你不要说不辜负我的话,让我少些负罪感,费敏说的对,我不能连累你。
头埋在他的怀里,把眼泪蹭在他的衣服上。
他低头在我额上轻吻了一记,眸中漾起涟漪,将我整颗心都要融化,双臂紧紧搂住我。
这年春末,匈奴公主和使臣到了晋国,皇帝在宣政殿接见使臣,在御花园设宴款待。
这宴席也有我的份,皇帝指明要我去,我只能盛装出席了。
穿了一件浅兰双蝶织锦裙,裙裾和袖口绣着轻盈飘逸的白蝴蝶,用一条白色织锦绦带束腰。随意挽了一个发髻,插了一枝梅花白玉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轻施螺黛,略描朱唇,一切准备就绪。
彩月瞪着我,“姐姐,你所说的盛装就是这样子么?”
我对着镜子道:“怎么我这个样子很丑么?魔镜魔镜告诉我。”
“彩月魔镜都说我很漂亮了。”我起身推着她向外走去,“你就别瞪我了,快去看看皇上来了没?”
“我早来了。”慕容悯不知何时进来的,站在门口差点和彩月撞个满怀。
彩月吓的扑通跪地上,战战兢兢道:“彩月该死。”
“起来吧。”慕容悯很悠哉的走过去,坐到御座上。
彩月如蒙大赦,连连谢恩,迅速消失在眼前。
我嗔怪看了他一眼,“今天怎么没有人喊‘皇上驾到’呢,看把人家吓的。”倒了碗茶放在他面前。
“这里是我的家,喊那个做什么。”他轻轻拨弄着碗里的茶叶。
“历史上还真没有像你这样奇怪的皇帝。”我摇头嘟囔了一句,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趴在桌上看他垂下的睫毛,“跟你商量个事情呗。”
他轻轻啜饮了一口茶,“说。”
“夫君。”我甜甜的叫了一声,“今晚的宴席我可不可以不去啊?”
“不行。”他很无情的道。
“夫君。”我笑容甜甜的。
“……”
“夫君。”笑的面部抽搐了,他只拨弄着茶碗,眼都不眨一下,无动于衷。
“……”
“好吧,我去。”我垮下脸,幽怨看着他。
今晚宴席主角是匈奴的公主,所以我的装扮很随意,打算做个旁观者。偏偏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因素,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告诉我们,这样高层的宴会,重量级的人物往往出现在后面压轴,而这个大人物就是一国首脑。错就错在不该屈服于慕容悯的淫威下,更不应该同他一起出现,只要是跟他在同一时间站在同一平面上,即使是一个无名小卒都会被他身上的金色光芒所辐射,遁无可遁。
虽说跟在慕容悯的身边很安全,没有人敢上来找茬,但台下上百眼睛的威力更不容小觑,像无数个针孔摄像机对着我,360度无隐私的拍摄,连吃饭,眨眼这种小动作都不放过。
只好盯着面前的美食,暗自咽口水,表面装的优雅随和,实则内心已经叫嚣、愤怒、憋屈了。
慕容悯倒是淡定的很,靠在龙椅上,面色平静地看着下面的舞蹈,眸光深沉不知在想什么。
目光在台下扫视了一圈,左边第一位穿蓝色刺金蟒云纹服的是慕容忻,好久没见他,似乎瘦了很多。第二位着大红补服的是楼丞相,这位丞相可是玩弄权术的高人,很多前朝旧臣都栽在他手里,现在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了。后面都是些生面孔,可能是支持慕容悯登基,新提拔的官员。
右边第一位有些面熟,一身青衣,浓黑的眉目下一双眼睛清华无暇,留着八字胡。想起来了,此人是西蜀皇帝的弟弟蜀王孟宗,第一次见他是在吴国宴会上。咦,他来干什么。他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似乎什么都明白似的。我不敢再看,若无其事的移开眼。
右边第二位穿裤褶服,身材矮小粗壮,头大脸圆,下巴上有一小撮胡须,一只耳朵上挂了一个大耳环。对这位印象还是很深的,也是在吴宫宴会上见过,匈奴大将军郅支。
环视四周不见匈奴思雅公主,奇怪这匈奴公主搞什么把戏,难道她不想和亲,所以没来。
“皇上,我们匈奴国准备了一曲舞。”郅支起身道,“祝贺皇上隆登九五。”
“替朕谢谢你们大王。”慕容悯象征性的笑了笑。
郅支拍掌三声,随即胡佳、胡小笛乐响起,一个外邦女子亭亭玉立殿中,大眼睛鹰钩鼻,有一双特别好看的蓝眼睛,很有魅惑力,肤色很白,长的像混血儿。身穿窄袖圆领露肚脐眼的刺绣精美的胡服,足下长统靴,戴银发圈,上面缀有珍珠玛瑙,银色的耳环长长垂下。随着悠扬的音乐,她张开双臂,缓缓起舞,全身的每个关节在豪迈的音乐中灵活舞动,腰肢很柔软,仰成180的弧度。
殿里众人无不惊讶咋舌,就连一贯冷淡的慕容悯,倾身向前,手支着下巴,看得认真。
那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大殿正中台基上的慕容悯,舞姿热烈火辣,像是剧烈跳动的火焰,燃烧整个生命。
郅支对着我笑的得意,我已经猜出个大概了,大殿中央跳舞的女子定是匈奴公主思雅,这样的老戏码,在历史上上演了千万遍,如果按套路走,那么这位思雅公主即将要成为宠冠后宫的李夫人,而我会成为失宠的卫子夫。没有爱,没有亲人,没有安全,那个汉宫中曾经最高贵的女人,活得这样悲凉酸楚,难道这就是陪在帝王身边的最终结局么。
而我一直活在自己编造的假象里,沉溺在慕容悯给的幸福中,害怕这个梦破碎,所以不敢去想。如今该清醒了,他虽说是我夫君,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况且我也不能连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