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慕容忻送我回来,到第二年秋天都没见到他,晋国局势紧张他去了边关,偶尔写信过来,他身边的天一常来送药。
整日无事可做,只好换上男装,混迹于大街小巷,这样一回生二回熟,我竟对整个晋阳城了如指掌。避开楚王府及晋阳宫那一片地方,所以我再也没碰到过慕容悯,可是关于他的流言到哪里都能听到,避无可避,只好全部接收。想他的时候,就这么远远地听着关于他的事,安静的,不打扰。
“公子,公子。”
抬头,看着眼前粉面桃花的女子,我促狭的笑了,“茹烟弹的琴真好听。”
纤指轻轻挑起两根琴弦,发出清灵的空响声,茹烟嗔怪道:“公子,神游方外,根本没有听茹烟弹琴。”
茹烟是我在金凤楼认识的歌妓,虽身在青楼,却有颗冰清玉洁的心,才情甚是孤高,在青楼称作冰美人。
我尴尬的笑了笑,剥了一瓣桔子,走过去,讨好的递给茹烟,“这也被你给看出来了。”
我初次混迹青楼,里面糜烂的场景让我很不自在,刚进门就被一群满是脂粉香气女子给围住,弄得我头晕眼花手足无措。还是老鸨眼尖,看出我是个新人,帮我解围,带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那个安静的地方就是茹烟的房间。
茹烟挑眉,好看的杏眸似笑非笑的睨着我,“公子可是想起哪位红颜知己?”
我面上一红,这茹烟总能看穿我的心事,“茹烟,你就别取笑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女的,还一口一个公子的叫。”
她起身一手搭在我肩膀上,表情甚是无奈,“你每回来这里都是一副男儿装,我不叫你公子,那还能叫什么,万一别人听到,你就来不成了。”
茹烟很是精明,我第一次到她房间,她就看出我是女扮男装,但她没有捅破。第二次来金凤楼还找她听曲时,她故意调戏我,最后迫不得已我告诉她我是女的。她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让我很有挫败感。我问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她说,一般找他的男子都不会规规矩矩的坐下听曲,也不会听完曲子就走人,更不会有我那样的眼光看她。
“晚枫,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他?”茹烟收起了嬉笑的表情,语气郑重道。
我坦诚道:“恩,恐怕这一生都放不下。”
在茹烟面前我不必伪装,我早已把她当成最好的朋友。初次见茹烟就感觉我跟她的心性如此相投,所以我常来找她,也告诉了她我跟慕容悯的事,不过我身份她还是不知道的,因为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既然放不下,那就勇敢的去面对,不要再逃避了。”她的眼神很坚决,就像她这个人一样,有这义无返顾的决绝。
“可是我……”我还未说完就被茹烟打断了。
“可是什么呀,既然喜欢就要把他抢回来。”茹烟摇着我的肩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这样优柔挂断,难道你希望他们在一起?”
茹烟确实比我果断很多,是个敢爱敢恨的女子。
只是她不知道我中毒的事情,也不知道我不想死在慕容悯的面前。
“茹烟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对于我突然转变话题,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了片刻,垂下眼睑,摇头,“没有,我一直在等那样的人出现,可是已经过了这么些年,都不会再有了。”
听到她落寞的声音,我心里一阵难过,即使再冰冷决绝的人也需要温暖和被爱。慕容悯他也是吧。
“茹烟,你一定会等到那个人。”我握紧她冰凉的手,语气肯定道:“一定会的。”
茹烟笑了笑,坐回琴前。
“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子?”我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不计过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望向窗外,神色凝定。
我被短短的两句话给震惊了,不计过往,一生一世一双人,如此的简单!以茹烟的才貌,能配得上他的男子必定也是才华横溢,世间难得的好男人,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的简单,只要一个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人。
也是,身在这样的地方,她最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家,能包容她全部的男人。
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哪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
我想以茹烟的决绝冷静,她会等下去的,宁缺毋滥这是她一直奉行的标准。
好像茹烟的身上有另一个我,她的一言一行让我感到莫名的熟悉,似乎很久很久以前,曾有这样一个我存在过。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婉转幽怨的歌声,伴着缠绵的琴音,在茹烟的雅居萦绕。
我斜靠在椅子里,指尖跟着茹烟的节奏轻敲扶手,一手端起酒盏啜饮。
曲子虽是凄楚,但茹烟的脸上寻不到半点凄楚的表情,她神色宁静,眸中清冷,朱唇起合唱着别人悲欢离合。
这一个中秋,我是在金凤楼过的。在闲人居坐了一上午,大娘因为有个远房亲戚在晋阳城,我就让她去探亲,自个便跑到茹烟这里来了。
不知不觉饮了不少酒,头有些晕晕的,我扶额闭目小憩。
琴声悄然静止,茹烟取了件衣服披在我身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我就入梦了。
正当我睡的酣畅时,外面杂乱的声音将我吵醒。我皱眉,很不情愿的睁开迷蒙的眼睛,“茹烟,外面何事这么吵?”
茹烟正要拉门出去,听到我的声音,转头,“我出去看看。”
“不要出去了,由他去吵吧。”我睡意全无,坐起身,“要是你出去了,外面那些人岂会善罢甘休。”
初次见茹烟后,我就跟老鸨打了招呼,茹烟姑娘今后不能再见其它客人。当时老鸨很不乐意,苦着脸很为难的样子,我很潇洒的拿出一张银票,老鸨的眼睛直了,盯着银票只点头。之后,我一进青楼,老鸨就像看见她衣食父母(呸,什么她父母),特殷勤的扑过来,恨不得自己献身。所以,我说什么,她都是言听计从。
“费爷,您不能进去啊。”老鸨公鸭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在房间里我都听的很不舒服,“茹烟姑娘她真的不方便见客,她……”
“让开,敢挡老子的路。”一个男子的声音粗鲁的打断了老鸨的话。
脚步声朝茹烟的房间走来,什么人连老鸨也拦不住,架子还真大。
“砰”,门被一脚踹开,一个‘肉包子’闯了进来,挺着圆肚子,怒道:“哪个王八蛋,敢抢老子的茹烟。”
“王八蛋骂谁?”
“王八蛋骂你。”那‘肉包子’指着我鼻子道。
茹烟忍不住笑出声,我使劲憋住笑意,一脸严肃的对圆滑的‘肉包’道:“原来王八蛋是您啊,请问王八蛋大爷,您来这里所谓何事?”
“混账。”‘肉包子’气得面红耳赤,抡起拳头朝我挥来,幸好我反应机灵,弯腰躲过了一拳,然后狠狠踩在他脚上。
杀猪般的惨叫声,刺穿我的耳膜,包子脸痛苦的扭成一团,他抱着脚在原地打转。
茹烟笑的直不起腰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呢。
‘肉包子’身后的老鸨,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反而一脸的担忧,眼神怜悯的看我。
“来人。”‘肉包子’一吼,他身后出现四个很彪悍的男子,个个都凶神恶煞。
酒壮怂人胆,我不是怂人是女人,这酒确实能壮胆,所以我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变得奇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