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很危险了,再露出这么个秘密,只怕真要横着出去了。
喜子没有再多问,打开伞撑在我头顶,一齐出了浣纱居。
披香宫门口守着四名侍卫,见我要出去并没有阻拦,可能皇帝只让他们保护这里安全,没有说要限制我行动。
从披香宫出来,路上一个人影都没看到,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越是这样安静,就越觉得哪里不对,似乎草木皆兵。
我停在养心殿石阶处,带刀御林军将养心殿层层围住,宫门紧闭。
现在看来除梁王以外,什么人都见不到皇帝了。
宫门吱呀一声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紫衣玉冠的男子,傲然立在殿正中的走廊上,手扶上大理石栏杆,自信的目光俯视着台下似在睥睨天下。
这样的慕容怔我还是第一次见,此刻他将自己的野心完全暴漏在青天白日下,天下已是他囊中之物。
目光望向我,他缓步走下台阶,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又见面了。”
“你把皇上怎么样了?”
他走到我面前,依旧嘴角含笑,“这么关心父皇?”挑眉,声音戏谑道:“父皇都可以当你爹了,你还要做他的妃子?不如做我的王妃吧,不久就是皇后了。”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他居然说的很轻松,不知他是太过自信呢,还是狂妄自大。
“梁王这是铁了心的要谋反做个千古罪人了?”
“啧啧,这怎么是谋反呢。”慕容怔摇头,毫不在意我话中的刺,“本王只是取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本该属于他的东西?他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以这样的方式夺取龙椅,你就不怕给世人把柄,留下个遗臭万年的罪名。”
慕容怔摇头表情十分惋惜,“哎,本王一直还以为你心明灵慧是个例外呢,想不到跟那些穷酸儒一样的迂腐。”眸中精光犀利,语气自信满满,“成王败寇,自古帝王都是有能者居之,他慕容恺无功无德,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
我一时哑口无言,慕容怔说的不无道理,可从来都是立长不立嫡的,况且太子并无大过,当皇帝也是顺应礼法。
“你又凭什么坐上那位置?就因为战功赫赫。”我嗤然道:“你能确定你当皇帝之后,会将晋国治理的比现在好?”
说完这话,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一时冲动竟口不择言,忘了他随时都有可能会杀了我。
这已经是我第二次顶撞他了,身上的寒毛直竖,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小心的观察他脸色。
果然,触怒了他,脸色有些阴沉,褐色的眸瞬时闪现寒光。抿着唇,紧盯着我不说话,似要千刀万剐。
我的心抖了抖,惨了,这下死定了。
我转头对身后喜子道:“喜子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梁王说。”
喜子站在那不肯走,我佯怒道:“你还不回避。”
“是。”喜子低低应了一声,退了回去。
等喜子身影不见了,我转头对上慕容怔的眼睛,“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横竖是死,我豁出去了。
此时,我竟有种慷慨赴义,大义凌然的气势。
空气像是凝固住了,等待的惩罚未降临。
他语气郑重,“你既然不相信本王,那就等本王坐上皇位,看看以后的晋国会不会比现在强。”
咦,听着话的意思是,他不杀我了,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
刚松一口气,他后面的话差点没把我呛死。
“为了让你看的更清楚,你就永远留在本王身边。”永远两个字他还刻意加重,他气定神闲道:“你不愿意做本王的王妃,那就做本王的贴身丫鬟,从今日起照顾本王的衣食起居。”
我彻底怒了,“你休想,皇上不会同意的。”
“好啊,你现在去问问父皇,看他同不同意。”
“你把皇上怎么样了?”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没怎么样,你见了就知道了。”他转身上了台阶,“走啊。”
我跟在他身后进入养心殿,殿里烛光灰暗,见不到昔日金光闪闪的地面。
每走一步,我心往下沉。空空的大殿里,好像没有人。那些照顾皇帝的内侍还有潘公公都去哪了?
跟随慕容怔进了内室,转过雕花屏风,宽大的龙床上躺着一个人,不是皇帝是谁。
皇帝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像是睡着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指有些颤抖,伸到他鼻前,一丝微弱的气息缓慢流出。
“皇上。”叫了一声,没有回应,“皇上,皇上。”我声音有些颤抖,仍旧没有回应。
“你把皇上怎么了?”我转头瞪着慕容怔,愤怒道:“他可是你父亲。”
慕容怔面无表情,“本王也很想知道父皇怎么了,昨夜进宫后就变成这样子。”
我咬牙忿然,“难道不是被你给气成这样的!还有脸说不知道。”
“要是真被本王气晕的那就好了,”慕容怔声音沉郁,脸色难看的可怕,“本王也有耐心等着他写退位诏书。”
“你什么意思?”我一时没理解他说这句话的意思。
“父皇他中毒了。”
我见他额上青筋暴起,紧握拳头,压抑着愤怒。
“怎么可能?皇上的膳食都是潘公公亲自尝过的。”目光在殿内搜寻一圈,我道:“潘公公呢?”
“关起来了。”慕容怔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看慕容怔的表情不像是在演戏,况且都这个时候了他没有必要说谎,难道真是潘公公下的毒,那他幕后的主使是谁?
我走到宽大的龙床边,仔细查看皇帝面容,除了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之外没有什么异样,是常年生病的样子,看不出是中毒所致。
按住皇帝手上的脉搏,微弱的几乎要消失。
“御医看过了么?”
“御医说是父皇伤寒未愈彻夜劳累,再加上旧伤才昏迷不醒的。”
我转身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外加梁王你逼宫叛乱,使皇上愤怒抑郁所致吧。”
慕容怔紧握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半响没有说话,背靠窗户看清他脸色。
殿内静了一会,他的声音才传来,“御医是这么说,本王请的江湖郎中可不是这样认为的。”
“江湖郎中?”他是不相信宫里的御医,才请了外面的郎中?也是,御医们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深谙为医之道,因此不会说这种危及自己性命的诊断结果。“那郎中说是中了毒?什么毒?”
“具体什么毒,郎中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样的江湖骗子我见的多了。“该不会是个江湖骗子吧。”
“一个郎中这样说,那两个三个四个呢”慕容怔抱着双臂,冷眼看我,“你觉得本王是那么好骗的么。”
他不止请了一个郎中来诊断,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我嘴角抽搐一下,“额,没人敢骗你。”像你这样的狡猾狐狸,只有骗人的份,哪会被人骗过。
殿内烛火跳跃,照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表情沉郁,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找不出解毒的方法,皇上是不是就一直昏迷不醒?”
“恩。”慕容怔恩了一声,抿紧薄唇。
“皇上中毒的消息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慕容怔抬头,目光一沉,“没有人知道。”
“让我照顾皇上吧?”养心殿一个宫人都没有,看来是慕容怔封锁了消息,在亲自照看皇帝,“我会一点医术,或许能找到解毒方法。”
慕容怔凝视我,目光似在重新审视我,良久他开口:“你也会医术,本王发现你很像一个人。”
也会医术?不知他为什么会用个也字。
我下意识的问:“像什么人?”
他换了个姿势,斜靠在窗户边上,“像楚王妃。”
心瞬间停顿一下,我紧张的望向他,背着光看不清他脸色。仿佛我已暴漏在阳光底下,无处可逃。额,我又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可是我的确有种在他的目光下面,没有秘密可言的感觉。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可是这件事除了慕容悯之外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查出来的?难道他有顺风耳?
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沉住气,我随意一笑,“王爷这是在跟晚枫开玩笑么,无论才貌与出生我哪里及得上楚王妃。”
“是啊,无论哪一点都及不上。”慕容怔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到屏风边,头也不回道:“你留在这儿照看父皇,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准踏出养心殿半步。”然后绕过屏风,出了内室,我听到关门的声音。
想不到他会同意,那刚才说让我做他贴身丫鬟是吓唬我的。这慕容怔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心机太深沉了。
我转身看着躺在龙床上的皇帝,要不是一副苍白的病容,还真以为皇帝只是小寐呢,谁也看不出是中了毒。
坐到一边椅子上,我身心俱惫。闭上眼睛,思绪混乱一点理不清,脑袋涨疼的厉害。心里隐隐绞痛,再这样下去我也离毒发不远了。
屋内沉香缕缕,更**点,光阴在慢慢消逝,什么都没有抓住。窗外落日渐沉,一抹斜晖洒进来,照在我的脸上暖暖的。
心里有些涩然,眼眶发酸。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开,如今只剩下我孤身一人在这深宫里。
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错杂的纹路,竟似现在的生活,错杂纷乱。流离漂泊了这么多年,究竟是为了什么,到头来让自己身陷囹笼不得脱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