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为何会答应和那公子作朋友,还邀请他到侯府做客?”飞飞直接问出自己的疑问。她知自家小姐向来不喜别人拐弯抹角。
“因为他值得啊!”浅月仍旧闭着眼睛。
飞飞看向浅月,并不出声。她不是特别相信小姐所说,跟随在小姐身边这几年,她知小姐向来是个打算周全,心思深沉之人,而且从不轻易相信人!
浅月睁眼,掀开一旁的窗帘,唤来浅泽,低声吩咐到:“去查清楚此次跟随明国三皇子来的那几个随从!”然后转过头,看向一脸不解的飞飞到:“他姓梅!”
苍邛历一千五百四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晴,有微风。
浅月从来没有如此的安静过!
她躺在樱花树下的躺椅上,睁着眼睛看着已然满树翠绿枝叶的樱花树,或者是透过樱花树看向不知名的地方。脸上一贯的淡然浅笑不再,面无表情,整个人安静无比。
她已经维持这个样子大半日了。
飞飞担忧的看了眼浅月,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石桌上一卷明黄的卷轴,那散开的一角上几个朱红大字写着——“……赐予四皇子为侧妃,于两月后的吉日……”
飞飞转开眼,不想再看一眼那就此决定了自家主子一辈子的残酷字眼。
这便也是为何浅月自早间接了圣旨起,便安静的呆着樱花树下的原因。
她不哭不闹不怨不恨,不叫任何人担心,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呆在那一方角落,静静的陷入她自己的世界里,让他人进不去半分。
她的反应甚至不及大夫人的一半——自得了圣旨的那刻起,大夫人便哭倒在了侯爷的怀里,紧紧的抓着侯爷的衣服,想要寻求半丝依靠,却哪知侯爷的脸上也是一片浓浓的忧伤——对的,不是担忧,而是忧伤,无奈的忧伤!
其实浅月并不是那么的难受或者痛苦。她只是在刚开始时,有些不敢置信罢了——不敢置信自己的另一半便如此突然而又决绝的被一张黄色的纸决定了!
至于侧妃——也就是通俗所说的小妾,即使她并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跻身于这个行业,却并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是啊,在这个年代,她一个残废了双腿的废人,有何资格当别人的正妻呢!她或许都不能为自己的丈夫传宗接代——你看,这将会是多大的罪过!
所以,当皇帝的一张圣旨将她赐给当朝俊美无俦的四皇子时,即使是侧妃,她也应该为自己有了多少人都渴求不来的好姻缘而对皇帝感恩戴德,不是吗!
可是,又有谁想过她呢?
可有人想过她是否愿意?可有人问过她?可有人想过将她当心肝一般宠爱的父母?可有人想过她还是当朝永恩候的大小姐,浅月郡主?又可有人想过他父母及一众王府之人的面子?
可就算如此嫉世愤俗又有何用?你又如何去向一道圣旨讨要说法!
圣旨——可是这个世界最高决策者意志力的表现!你有何能力与它对抗!
那么?她终究只能乖乖听从圣旨的决议了么?
她只能乖乖听从圣旨么?
怎么可能呢!
若她是那般认命的人,那么她也就不是活了两世的浅月了!
之所以在这呆了大半日,她只是在思索两个问题:一是为什么皇帝要把她赐给凤甯言。她不会相信三日前在选妃典礼上不过短暂的一次见面,就让那般冷厉不拘的四皇子对她一见钟情,然后极力恳求皇帝将她赐给他。既然不会是这种可能,那么必定会存在另一种皇帝之所以这么做的绝对理由。
只是,想了半日,她却想不出半点头绪!
第二个便是以后如何应对的问题。
她自是不会乖乖的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如此荒诞的便决定了。然而她又有什么办法在两个月的时间内,取消这场赐婚呢?
她手底下自是有些不为外人知道的势力。然而若拿那个和整个国家对抗的话,她不免要笑自己太自不量力了——那何止是鸡蛋碰石头的力量对比!
既然从她自己身上下手并没有什么可能处理此事,那么,若从和此事相关的另一人——四皇子凤甯言入手,又有几分可能呢?
“小姐,侯爷吩咐小姐去书房,说是有事找小姐。”浅月的思绪被一个丫头怯弱的声音打断。自早晨开始,侯府便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中——这完全不像是得到皇帝赐婚该有的反应。她们这些下人便也只得战战噤噤的过活。
“好,马上就来!”浅月起身,见飞飞早已推来了轮椅,却不见浅泽。问道:“泽人呢?”
“小姐,奴婢也不知道,自从早上接了圣旨起,便不见了他的踪影。”浅月怔愣。倒是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之大,有些事情,也是该他想想的。
“那就不要打扰他了,老三,”浅月轻唤,隐在暗处的沉静男子瞬间出现在浅月身旁,“麻烦你抱我上去吧!”
将浅月抱上轮椅,老三便又瞬间消失了踪影。
浅毖榕疲惫的依靠在座椅上,脸上满是倦容,衣衫有些凌乱,这位儒雅的男子竟似瞬间苍老了十岁,不复俊朗温润气质。
今日早间的事是他不曾想到的。因此在初时的震惊后,他还是抱着一份微薄的希望入宫去见了皇上。
皇上一如既往的对他和颜悦色,两人甚至若朋友般聊了半晌。然而当他提到女儿的婚事时,却被皇上看似平和实则坚定的打断了话头。
皇上说:“你家老大也到年龄了,但是你看她的身体,想必是没有哪个王公子弟愿上门求娶的。虽说当老四的侧妃是委屈了她,但她好歹以后有了依靠不是,何况老四也不是那么差。”
他想说他不奢求能有哪个王公子弟看上自己的女儿,他只求有人真心对待她,能让她以后快乐安静的过完一辈子便知足了。却只听皇帝紧接着话头到:“何况,朕和浅卿一族本就深有渊源,这算的上是亲上加亲不是!”皇帝笑意颇深的看着他,却叫他顿时后背冷汗涔涔,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听的门外的说话声,浅毖榕坐起,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衫,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
“爹爹!”浅月进门,向着座上的男子看去,却着实被他憔悴的面貌吓到了,“爹爹,你怎么这般样子?发生什么事了?”然而转念一想,还能有什么事呢。
“爹爹,对不起,月儿让你们担心了!”浅月歉疚的说道。
“傻月儿,不是你对不起爹爹,是爹爹对不起你!”浅毖榕苦涩的摇头。这样一个知心知意的好女儿,他怎么舍得她受苦!
“爹爹,你不该这样说,”浅月想着,或许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能让为自己担忧的家人有一份希望吧。想罢,抬头,高兴说道:“爹爹,或许女儿有办法可以不用嫁给四皇子的。”不待浅毖榕说话,浅月接着到,“我想,若我能去找四皇子谈谈,说不定有希望让他取消……”
“月儿——”浅毖榕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眸,忍下心中的不舍苦涩,打断她,“爹爹说对不起你,是因为,”浅毖榕哽住话头,难掩疲惫的说道:“你必须嫁给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