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转身出门之际,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许将军。没想到这一看可不打紧,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不禁脱口惊叫一声:“仕林!”
喊出这个名字以后,小青整个人也像被谁施了定身法儿一样木在了门口。
小青站在门口,痴痴地看着蜷缩在炕上的年轻人,嘴里喃喃着:“仕林,仕林,难道真的是你么?”
她瞪大眼睛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她有点不相信眼前的现实。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多了去了,这个人怎么可能就是仕林呢?她想,这一定是自己的幻觉,仕林一个武状元怎么可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可是,非常巧合的是这个人也姓许,而且与仕林年龄相仿。唉,天底下姓许的人多了,他怎么可能就是许仕林呢?小青摇摇头,转身往外走。但走出院子以后,两条腿竟然如同灌了铅一样沉,抬都抬不起来,眼前晃动的都是仕林的影子。小时候拉着她的手跟在她屁股后头学武艺,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看着她,特别可爱。稍大一点儿,整天刀枪棍棒不离手,练得汗流浃背都不愿意停下来,她特别喜欢他这种韧劲儿。可是,眼前这个许将军那么弱不禁风,肯定不是仕林。这么想着,小青心里略微轻松了一点儿,遂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但走了一段路还是觉得不对劲儿,于是又掉头往回走,三步两步跑进家门,挑开门帘径直来到许将军跟前。此时,那年轻人已经基本恢复神智,两眼直呆呆看着房顶出神。小青突然叫一声:“仕林!”
“哎。”
许将军‘腾’地坐起来,大声答应。
“仕林,你真的是仕林?”
“是我,我就是许仕林。您是……哎呀,小青姨!你怎么在这里呀?”
“仕林!”
小青激动地奔过去,一把搂住仕林,早已泪流满面。
“小青姨,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许仕林依偎在小青怀里,仰脸看着她喃喃地说。
小青无限怜爱地看着仕林,轻声说:“孩子,你没做梦,你已经到家了,这里就是咱的家呀。”
“咱家?那么我娘呢?”
“你娘?”
小青一愣,接着笑了笑说:“她出去办点事儿,过几天才能回来,你就在这里好好养着吧。”
“小青姨,我……”
“孩子,啥都别说啦,你遭了那么多的罪,也算死里逃生了,眼下先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喽,往后的事儿咱再慢慢琢磨。”
“姨,我……我不想连累你和我娘。”
“嘁,你这孩子咋这么说话呀?咱们本来就是一家子,啥叫连累不连累的,往后可不许跟我再说这样生分的话。”
“姨呀……”
“孩子,啥都别说了,你就踏踏实实在家里呆着,哪儿也别去,我到军营里看看孩子和你姨夫,过一会儿就回来,你可千万记住喽,哪儿也别去啊。”
“哎。”
仕林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小青惦记着孩子,也不放心阿憨。她把仕林从那小石屋背出来以后,弄个假的死在那儿,可是像这种障眼法的小把戏不出两个时辰,那个假人就会自动消失,到那时候……
小青不敢再想下去了,又嘱咐了仕林两句就急匆匆往军营里赶。到军营后,她先到屋里看孩子,见房门锁着,知道阿憨肯定去找那钦差大人了。她轻轻打开门锁一步跨进屋里,眼睛往床上一看,见那孩子仍然香甜地睡着,一直揪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想到仕林那里也需要人照顾,她当即开始收拾东西,把孩子的尿布小垫子小被子一一叠好,用一块大包袱皮儿包好放到一边。接着,把自己穿的用的也拾掇到一块儿,正准备打包的时候,阿憨推门进来了。见小青正在收拾东西,知道一切已经办妥当了,遂顺手把房门关严实,压低声音问:“咋样啊?那年轻人可还活着?”
“当然活着啦。那个假的呢?埋了吗?”
“埋了,我亲自派人埋的。”
“那就好。憨子,你知道那个许将军是谁么?”
“当然是许将军了?你说他还能是谁呢?”
“哎呀,真是个不掰缝儿的二子。告诉你吧,那许将军是白姐姐的儿子,叫许仕林。”
“什么?”
“嘘——”
小青见阿憨嗓门越来越高,当即伸手捂住他的嘴,趴在他耳朵边儿说:“嚷啥呀?小心隔墙有耳。”
“那你快告诉我是咋回事?”
“嗨,我也是把他背到家里才认出来的,开始我只是看着脸庞像,没敢贸然相认,后来我突然间喊了他一声,他一答应,我听出了语音这才敢上前相认。你说,这事儿咋赶得这么巧呢?到现在我这心里边还都没落实儿呢,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呵呵,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出来了,他跟咱们有缘,而且是那种骨肉相连的缘。”
“嘁,看来你还是先知先觉呢,怪不得一开始你对他的事就那么上心。”
“嗨,啥叫血浓于水呀,黄金有价,亲情无价呀,毕竟他是我们许家的一条根。”
“憨子。”
小青轻呼一声,身子紧紧依偎在阿憨宽厚的胸前,静静地倾听他‘咚咚’的心跳。
阿憨展开双臂抱住小青,低声呢喃:“青儿,谢谢你又一次帮了我。”
“嘁,又来了不是?一家子老是谢啊谢的烦不烦呐。”
“好,好,不谢不谢。”
阿憨说完在小青脑门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小青脸一红,一把推开他,娇嗔道:“大白天的,也不怕人家看见喽笑话你。”
“笑话?呵呵,我亲我自己的媳妇谁敢笑话?只能是羡慕。”
“哎呀,快别跟我这儿耍贫嘴咧,我还得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呢,把仕林一个人撇在那山沟沟里实在不是个事儿。”
“哎,去吧青儿,又得辛苦你了。”
阿憨看着小青温柔地说。小青心里一暖,轻轻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说:“嗐,其实我真的不愿意离开你,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才呆多大一会儿啊又要分开,可是仕林这刚从死神手里逃出来,我可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闪失啊。”
“是啊,你回到家里还得注意保密,千万别走漏风声让军营里的人知道许将军还活着。”
“那当然了,他可是白姐姐和许仙唯一的骨血呀。”
“哎,姐姐知道仕林在家以后还不定多高兴呢。”
“嘁,我看未必。”
小青忧郁地说一句,再不言声。她不禁想起了在西湖姐姐跟仕林分别时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姐姐从雷峰塔里被救出来以后就变了,言行举止变得越来越让她整不明白了。此番再次见到仕林,她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呢?
小青惦记着家里的仕林,简单收拾一下东西,抱了孩子匆匆忙忙就跑了回去。阿憨虽然也非常想见见这个许将军,可官身子由不得自家,那钦差大人不走,他一步都不敢离开军营。而且,更让他挠头的是那些同来的囚犯听说许将军死了,联合起来绝食抗争,吵吵嚷嚷非要为死去的许将军讨个说法儿,这是阿憨没有预料到的。
小青走后,阿憨赶忙去找那钦差商量对策。他觉得,这件事如果不好好地跟钦差大人说说,让他给出出主意就地解决了,那以后的麻烦事儿会更多。可是,更让他没有预料到的是那钦差本来就是个跳大海站干岸,看热闹不嫌事儿打的主儿。见那些囚犯要闹事儿,他不但不去制止,还倒背着一双手,优哉游哉在各个营帐走来走去。副帅哈巴狗似的跟在钦差屁股后头,狐假虎威吹五吆六,把那些小将领叱责的手足无措。阿憨走过去,看着副帅皱了一下眉头,笑着问钦差:“大人,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