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一张嘴塞得满满的,呜呜啦啦地说:“人家就是饿了嘛,你也趁热吃吧。”
说完,抓起一个塞进阿憨嘴里。
白娘子乐呵呵地看着他们俩你喂我一个,我喂你一个,香甜地吃着饺子,心中不禁升起一股久违的母爱。这小两口看来真是饿坏了,想他们在天牢里面的日子一定很苦很苦,要不然怎么会饿成这样儿呢?
看看那一盘饺子很快就见了底儿,白娘子又端进来一大盘子,放在他俩跟前,用那种柔柔的目光看着他俩,怜爱地说:“这总算是到家了,快多吃点儿。”
小青打着饱嗝看着里里外外忙乎的姐姐,不好意思地说:“姐姐,辛苦了哈,赶明儿个小青也请姐姐吃饺子。”
“吃多了吧?又开始耍贫嘴。”
白娘子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小青的脑门儿,然后把盘子往阿憨跟前推了推:“多吃点儿,憨子,这几天在大牢里憋闷坏了吧?”
“可不是,天天闭上眼就做噩梦,我都不敢睡着喽。”
“是啊,那破地方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儿,不憋闷才怪呢。”
白娘子感慨道。
“姐姐,有时候我就怀疑他们这些人,都是同类硬是要互相折磨,哼。”
“嗐,你看不惯的事儿可多了,那都不是咱们能解决的问题,还是让他们顺其自然吧。”
“呵呵,所以呀我就想了,咱干脆趁此机会跳出人世间的是是非非,打打杀杀。找个犄角旮旯,开一片荒地,种些个时鲜瓜果,养几只鸡鸭猫狗。然后……然后,再生一群小孩儿,有男有女,有丑有俊,跟在屁股后头,这个喊声爹,那个叫声娘,那才叫正儿八经过日子呢。”
小青吃饱喝足坐在炕头上,靠着被垛,眯着眼睛,一脸幸福地憧憬着规划着今后的日子,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阿憨看着小青又看一眼白娘子,张张嘴想说啥,但忍了忍又咽了回去。他太理解小青此时的心情了。想着小青被他一顶花轿娶进营房,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她受尽磨难,最后又差一点儿被碎尸万段,成为刀下鬼。唉,她此时生出这种想法儿,其实一点儿都不过分,而且太接近实际生活了。自己在大牢里,不是也曾想过退隐江湖,远离战争,带着心爱的妻子小青找个隐蔽的地方,去过那种布衣粗食,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么?可是,到了边关,一看到熟悉的长城,一想到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将士,这心里面立刻又翻江倒海不平静了。
想到自己手下几千将士如今生死未卜,边关百姓又成了北国鞑兵的奴隶,被那些野蛮的鞑兵驱赶着赶着干那,稍不服从就是皮鞭子蘸凉水一顿猛抽。
唉——
阿憨长叹一声,再也不敢往下想。
白娘子听他长出气,知道他肯定是在想他的那些部下,不禁瞪大眼睛怜惜地看着他,幽幽地说:“憨子,是不是想念你那些部下呐?”
“姐姐。”
阿憨再一次被白娘子看透心思,不禁脸儿一红,轻呼一声。接着,嗫嚅地说:“姐姐,刚才我和青儿在山顶上看到黄崖关长城已经失守,鞑兵住进了我们的营帐,甚至连长城附近四邻八村也都住满了鞑兵。可就是不知道我那些弟兄们的下落,我又不敢到附近找人打听,这心里头总归七上八下的打盐碱,不知道咋办才好呢。”
白娘子听了,点点头。笑着说:“这个嘛,你大可不必太担心,我这急匆匆地回来呀,就是告诉你这件事儿的。”
“什么?姐姐您知道他们在哪儿呢?”
“那可真是太好啦!”阿憨高兴得跳了起来。
阿憨听到白娘子说知道边关将士的下落,当即高兴得孩子似的跳了起来。直到这时,他那一直揪着的心才算稍稍宽慰了一点儿。因为,自打接任老元帅当了这边关众将士的领头人,他就在自己心里边发下了一个毒誓:那就是人在阵地在,定与边关众将共存亡。他始终咬定作为一名领军元帅,如果连自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那就不如回家抱孩子当个男娘儿们。呵呵,当然啦,他是绝对不会走那条道儿的。但是,小青方才吐露出来的那一番肺腑之言,确实让他的心动了一下。是啊,人不能光是为别人活着,为那虚无缥缈的所谓功名利禄疲于奔命,有时候也得为自己想想,为自己的亲人想想。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完了。比如这一次上刑场,若不是白狐出手相救,冒死劫了法场,此时此刻他早已经入土不安了。为啥说入土不安呢?那就是他不该让自己心爱的小青为他殉葬,真要那样的话他就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会心怀愧疚,不得安生。
嗐,这般想来,此生他又欠下白狐一笔还不清的人情债了。
嗨——
想到白狐阿憨又是一声长叹。
白娘子笑眯眯看着他,调侃道:“我说憨子啊,你这蹲了几天大牢,是不是有点儿神经啦,咋跟个老娘们儿似的一会儿喜来一会儿忧,长吁短叹,婆婆妈妈没个准稿子呢?”
阿憨被姐姐说得脸儿一红,坦诚地说:“嗐,说出来又该让姐姐见笑了。我是琢磨这阵子发生的事儿呢,一码接着一码,就跟一团乱麻似的,剪不断理还乱。弄不懂谁是谁非,也看不透谁好谁坏,我这脑袋瓜子都快搅成浆糊了。”
听阿憨这么一说,小青在一旁插言了:“我就说嘛,咱如今神马也别想了,什么北国入侵,什么边关将士,统统都是浮云一片,当不了吃当不了喝,更成不了咱自己的儿女。哼,如今啥也不如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爱咋地咋地。”
“青儿,你听憨子把话说完嘛。”
“嘁,姐,你没听他说他那脑瓜子都成浆糊了么?我看他们这些人脑袋瓜子都是装的浆糊,好不知赖不懂,皇上说啥是啥,让干啥干啥,说得对不对都得听都必须服从,甚至让你死也得赶紧把脑袋瓜子伸过去等着砍。哼,什么世道嘛。”
阿憨见小青说得越来越离谱儿,赶紧岔开话头儿,看着白娘子问:“姐姐,刚才您说知道长城守军的下落,能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么?”
“就在此去往南不远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
“真的么?”
小青也兴致勃勃凑过来,扳着姐姐的肩膀问。
“姐姐,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吧。说实话,我还真是放不下他们呢。”
“哼,我就知道你这心里惦着他们,可是他们惦着你么?咱们在大牢里呆了那么多天,姐姐每天都去看咱们,你那些部下有一个人去看过么?”
“青儿,这个你可怪不得他们,你知道那皇宫里看管的又多严吗?高墙大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说,平常人到不了门口就被轰走了,你说谁敢进去看你们呐?”
“噢——”
小青点点头,不再言声。
白娘子带着他俩翻过一道山梁,穿过密匝匝的树林来到一处幽深的峡谷,又爬上一段陡坡。在一处悬崖下,拨开横生的杂树棵子,白娘子轻轻拍了几下手掌,就见一蓬树枝子动了动。接着,从那蓬树枝子后面呼啦啦钻出几个人来,见到白娘子齐齐地叫一声:“白姐姐!”
“哎。”
白娘子答应着,回头用手一指:“你们快看看,我把谁给你们带来了。”
几个人定睛一看,当即兴奋地大叫起来:“杨元帅!嫂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