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样想的。”白娘子压低声音说。
“嘁，你舍得儿子么？”小青坐起身子盯着姐姐。
“少废话，走还是不走？”白娘子面露嗔怒之色。
“呵呵，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白素贞呢。”小青嬉笑着下了床，顺手抄起一个小包袱，原来她早就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了。
“死丫头，原来你早就有准备了。”白娘子用手指戳一下小青的脑门儿，会心地笑了。
“别忘了，我是谁呀？姐姐的心事能瞒的过小青么？”小青仍然嬉笑着。
“唉，还是妹妹了解我呀。”白娘子拉着小青走出房间。
“娘，姨妈。”
姐妹俩轻轻带上房门刚一转身，身后突然传来仕林的呼唤。
白娘子当即浑身一颤，陡地转回身，一把搂住开门出来的仕林，颤声叫道：“仕林，你怎么起来啦？”
“娘。”
仕林喉头哽咽，拉着母亲和姨妈小青来到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房门急急地问：“娘，姨妈，你们为什么非要走哇？”
白娘子咬着嘴唇没说话，借着微弱的烛光，小青看到了枕头上摊开的信笺。
仕林泪眼婆娑看着白娘子和小青，忍了半天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接着声音涩涩地说：“娘，我和姨妈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您从雷峰塔里救出来，可恶的法海也受到了应得的报应。咱这一家人才刚刚团聚，您却要走，让我……让我……”
仕林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了。
白娘子紧紧搂住仕林的肩膀，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仕林，你还小，有些事儿你不懂的。”
“娘，我懂，我什么都懂。我就是不想刚刚死了亲爹爹，又要离开亲娘啊。”
仕林紧紧攥住白娘子的手，执拗地摇晃着，泪眼朦胧看着她，哭着乞求。
这孩子，太像他爹爹了。
白娘子心里一酸，拉着仕林坐在床沿上，声音柔柔地说：“儿啊，不是为娘我心太狠，是这人世间本就容不下我们呀。你知道我和你小青姨妈都是异类，行走在这人世间，即使我们心存善念，不想伤人，但人们还是容不下我们，把我们当成妖孽，必欲诛之儿后快呀。再说，你刚刚高中武状元，千里挑一万里挑一。但是，别看现在人人都把你当神敬着，如果他们知道你的娘亲是蛇以后，他们定会把你当成妖精，甚至会想办法害了你呀。所以，我们想趁现在人们尚不知道底细的时候赶紧离开。”
“娘，姨妈，我不要当什么状元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仕林打断母亲的话，执拗地说。
“嗨——”
白娘子叹口气，用手背抹一下瞬间流出的眼泪，口气决绝地说：“仕林，其实娘也舍不得你的，但你是凡人，我们母子终究不属同类，况且郑家待你不薄，你该知恩图报才是啊，怎么能这么任性呢？小青，咱们走！”
说完，站起身拉着小青一步跨出门外，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蛇白素贞厌倦了红尘烦扰，决心与妹妹小青一起离开杭州这块伤心之地。夜色中，姐妹俩悄悄收拾完东西，告别依依不舍的许仕林，然后驾起祥云飞离杭州，径直奔向北方。她们翻山越岭，穿越道道江河湖海，眼看着离杭州越来越远，白娘子心中不禁百感交集。想当初，为了寻找人间真爱，也是为了报答许仙前世救命之恩，她们也曾这样翻山越岭从塞北黄崖山来到峨眉山，又从峨眉山来到杭州，历尽千辛万苦才与许仙成了一家人。结婚后，他们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及至有了儿子仕林，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偏偏法海出来捣乱，害得自己被困塔底十六年，受尽煎熬。如今连自己深深爱恋的人都死了，唉，难道这就是人世间的爱情么？白娘子长叹一声，用飘飘长袖抹去悄然滑出的泪水，摇摇头斩断思绪。
“姐姐，还想那许仙呢？”小青侧过脸关切地问。
“嗨，不是的，人都没了，还想他干啥，我是在想仕林，咱俩这么一甩袖子就出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咋样了。嗨，毕竟是我身上死奥下来的肉哇。”
白娘子看着小青幽幽地说。
“唉，其实我也挺放不下那孩子的。毕竟教了他这么多年，又陪着他场一场地跟人比武，眼看功成名就，人前显赫，又离开了，我这心里头……”
说道这里，小青鼻子一酸，喉头发哽遂截住话头。
白娘子看了妹妹一眼，笑笑说：“其实，凭心而论，仕林跟你的感情应该比我还要亲呢。”
小青抹了一把眼泪没答言。
白娘子故意激一句：“要不咱再回去看看他吧。”
小青一听，立刻做了个转身的动作。
“净是扯淡，说哼哼你还就喘上来了。”
白娘子淡然一笑，一把拉住小青。姐妹俩并肩而行。
峰峦叠嶂的群山，蜿蜒流淌的江河，黄绿相间的农田，如同一幅幅美丽的图画，在她们脚下一掠而过。看着这秀美的山川，白娘子忽然展颜笑道：“青儿啊，到人间溜达这么一遭，反过来我觉得还是咱们原来的日子好。青山为伴，绿水为邻，想干啥干啥，爱去哪儿去哪儿，无忧无虑无烦恼。”
“是啊，我始终都是这么想的，可有人不乐意呢，非要到人间走一回，寻找什么美好爱情，然后被爱情折腾得死去活来。”
小青乜斜着眼睛看着白娘子，一脸坏笑地调侃道。
“死丫头，又开始满嘴喷粪，我看你是又找打了。”白娘子笑着一把抓住小青，用手指挠她的痒痒儿，小青则嬉笑着一边躲闪一边接着耍贫嘴：“哼，不实诚。被人家一句话戳到肺管子了，还以大欺小，我还贵贱不跟你玩儿了。”说完挣脱白娘子‘嗖’地躲进一片云层。
“小青！小青！”白娘子在后面紧追慢赶，急切地呼唤着。
“姐姐，我在这儿呢，嘻嘻……”小青从身后搂住白娘子。
“死丫头，你吓我一跳。”白娘子笑着嗔怪，姐妹俩说笑着心情越发地畅快。
正行走间，小青忽然指着下面惊叫一声：“姐姐，你看！”
白娘子顺着小青手指的方向低头一看，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原来，她们下方是一条浊浪翻滚的大河。河中心汹涌的波涛中一个小黑点忽上忽下挣扎浮沉，不用细看就可以断定那是个落水之人。
白娘子见状，当下心里一软，按落云头，拉着小青向那黑点飘过去。来到近前，她们看到那黑点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小孩。那男人眼看着就撑不住了，身子正在迅速下沉，但双手始终高高地托举着那个孩子。孩子已经不能动了，小小的身子软软地伏在大人的手上，乍一看像一只浸湿了的面口袋。
“青儿，快抓住他。”
白娘子‘刷’地潜入水中，从水下托起那个男人。小青一只手揽住孩子一只手拽着那男人飘落岸边。
上岸后，小青把那男人脸朝下放到一堆沙丘上，把怀中的孩子也是脸朝下扛到肩膀上，轻轻拍打孩子的后背。不一会儿，那孩子肚子里咕噜一阵，一张嘴‘哇’地吐出一口水，小青又连续拍了几下，看看那孩子肚子瘪了，这才把那孩子抱到胸前，掰开那张小嘴往里面吐了一口真气。小孩嗓子里呼噜一阵，接着慢慢睁开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