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守谦答不出话来。他本是想凭借着千里追踪的“七里香”顺藤摸瓜,寻到那股可能会威胁到空乘派的势力,却没想到寻到了詹仰贤这里来,这样的话,自然是万万不能在詹仰贤面前说的。
他是哑口无言,詹仰贤不由皱起眉。楚风忽地眼眸一闪:“林大人已经见过应大人了吧?”
“别提他了,提起来就让我生气!”林守谦急忙趁机转移话题,却没留神自己的语气极其犯冲,“竟和那逆贼旧言还有勾结!也不知他是怎么想?”
婉兮听着脸色忽地一白,楚风下意识地扶住了她。
百味陈杂。
詹仰贤疑惑地问:“和旧言勾结?怎么会呢?”
林守谦便从袖子里摸出那个小小信筒来,往前一递:“大人你看这是什么?他还要解释,却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詹仰贤眼皮跳了跳,唇角一弯:“原来如此,怪不得……”正说着,忽地打住了。
“大人你说什么怪不得?”林守谦偏是听到这句,好奇问道。
詹仰贤只是皱眉沉默,却暗暗递了个眼色给楚风。
“应大人有计划打算除去詹大人。林大人来之前,我正在给詹大人说这件事,可是詹大人却不愿相信。如今林大人既说他已经与旧言勾结,所以,詹大人大概是信了吧。”
林守谦恍然大悟,恨恨说道:“不想他忘恩负义至此!你可知道他定了什么计划,我好前去羞辱他一番!”
鱼儿上钩。
楚风一时不知,该是悲是喜。
“姑娘,听说爷剿灭了东海上的海寇,那个著名的什么‘海阎王’都给爷杀了呢,这可是大功一件,咱们府里又添些喜气!”小丫鬟——名字叫做双燕的,一边将腰间金绿丝绦松松地挽上一个结儿,一边口里喜喜欢欢地说着。涵煦张着两手任她理弄,猛听见这话,几乎立时就站不稳当了——“你说海阎王是给爷杀的?”
距离太远,谣言漫不经心地传过来,与事实的本来面貌便大相径庭。
双燕也不很清楚:“我听外头小子们说的,不过咱们爷本来就是个有大能为的,这也没什么稀奇。”
涵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青木……会这么糊涂么。
“叩叩——”
双燕刚刚才把涵煦身上都打理好,听见敲门声,小脸一鼓:“谁这么一大清早的来找人?”看看涵煦略有些嗔怪的神情,又只好不情不愿地跑去开门。
“师叔?”涵煦探头望见了,不由讶异道。
来的正是袁浩天。见开了门,脸上不知怎地竟流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涵煦丫头,不打扰你吧?”
涵煦浅浅笑笑:“师叔说的哪里的话,怎么会打扰呢。请师叔进来坐吧。”说着便伸手拉开椅子:“师叔这么一大清早的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袁浩天手撑住了门框道:“不,不进去了。我来是想向你说,前些天我接到都雅的传信了……”
“大师兄?”涵煦有些惊喜地叫道,“他怎么样?说了些什么?”
“他说,”袁浩天却并不那么惊喜,反而声音又低了几分,欲言又止。“他说,他说……”
“师叔,”涵煦看出袁浩天神色不对,“他是不是叫我回晨鸣山?”
袁浩天点点头。
“他在山东闯了什么祸,又做不下去这个县令了?”涵煦冷笑起来。
袁浩天斟酌着字眼慢慢地说:“他说,等凤栖回来会向你解释。”他顿了顿,倒像是探口风似的问:“你跟凤栖怎么了吗?”
涵煦忽然醒悟,这位年纪已经不轻的师叔并不是为了林守谦的传信而来,倒是为了她的事情才来这里探探口风的,不由得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
然而她更不明白这为什么和应青木扯上了关系。
“我不知道,青木一直在山东,和师兄想来是碰了面的,可是他们俩能闹出什么事来?”
林守谦不是早就已经同意了自己和应青木的事情么。
袁浩天摇了摇头:“都雅什么也没解释,可是看信上语气,他气得不轻……说什么他配不上你什么的……反正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可是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涵煦似乎想起了什么。
“师叔,你该问问师兄和青木怎么了,而不是我和青木怎么了。”她回答了这么一句,却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忽然转移了话题道:“上天夜闯西厢房的那个黑衣人,师叔你有线索了吗?”
袁浩天为了大意伤在黑衣人的袖箭之下耿耿于怀了许久,听了这话便忘了方才的事,恼恨答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一点也查不出是何来头。西厢里又没人居住,查过了也没少东西,这人到底来干什么的?”
涵煦恍若未闻,只是扶着门发呆。
袁浩天又想问,又不好问。顿了一顿说:“那我先回去查这件事。凤栖回来以后,你问问他,和你林师兄怎么了。”
“嗯。”
袁浩天走了。涵煦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像是失去了力气,扶着门边软软坐倒在地上。
“难道……真的……这么傻么……”
木板桥上人来人往,慢步走过去的一名浑身缟素,轻纱遮面的女子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笃,笃,笃。
脚步缓慢而沉重,似是心事重重。
于是她自然是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的。
“头儿,跟着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呀?瞧她这一身丧服,没得真是晦气。”两个人中身材偏瘦些的男子嘀咕着问另外一个人。
“这种话以后不准再问,之前没人教过你么?跟了咱们这位主子,只有少说话,多做事,主子给了什么命令,执行就是了。这女人是什么人你知道么?不知道的话就安安分分跟着,哪来那么多废话。”身量结实的男子回答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前面的女子。
“……哦。”吴疵任只好点了点头应着,虽说心里老大不平——我不过问一句你就说这么多,爱说废话的是谁呀?不就是高我那么一点点么?
“你看她,是不是要去巡抚衙门?”陆仁贾眼睛还盯着女子,却忽然问了一句。
“这条路看着像。”
陆仁贾想了一想,忽然自己摇了摇头:“算了,跟着就是。”
那女子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陆仁贾吃了一惊,立刻拉住了吴疵任,偏转了脸假装在看桥下风景。
那女子似乎并不是发现了他们,又转过脸去继续走了。
然而女子的脚步骤然加快,陆仁贾也赶紧加快了步子,心里嘀咕着她这般回头看早晚会怀疑。
他们到底是经受过专门的一些训练,伪装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陆仁贾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摸出两撇假胡子来,给吴疵任粘上,又一边让吴疵任先盯着,一边自己掩着脸,拿笔将眉毛连了起来。
就是这么些许的变化,竟眨眼间换了两个人一般。
女子浑然未觉。
停下步子的时候陆仁贾心里暗暗叫了一声“果然”,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又是好奇。
果然不是普通女子。
果然到了巡抚衙门。
可是她来做什么呢?
“你回去报告,我在这儿盯着。”
吴疵任却是跃跃欲试:“头儿,要不我来盯着,你回去。”
陆仁贾瞅他一眼,看出那双眼睛里的兴奋劲儿,知道他怕错过了什么好戏,把脸一板:“这是命令!”
吴疵任唧唧咕咕地走了。
女子在巡抚衙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去找门上人通报。陆仁贾远远望着,门上人开头是磨磨蹭蹭地拿乔,女子猛然掀了面纱,那门子便立刻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