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仰贤被这一提醒,也是疑惑了起来:“她果真未死?可是当年她的尸体我也是亲眼所见……即使那可以作假,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逃脱的追杀?”
他倒不是刻意忽略这个人,其他人也是一样——除了陈海和陈熙没人会关注一个已经失踪多年的人的情况,楚风也不过是是开着作弊器才会注意这个名字。
“凭她自己当然是无法逃脱你派出的那几个人。可是有别人在就不一样了。”
“从我手下救人?”詹仰贤勾勾唇角,“这件事,很有意思嘛。”
“要不是这件事和杜涵煦有关系清秋一定又不会写出来……”楚风小声嘀咕道。
多年前救下文晓晓的,恰恰是空乘派现任掌门,林守谦和杜涵煦的师父——张叶枫。
“你说什么?”詹仰贤灵敏地盯住了楚风。
“我说,文晓晓不简单,麻烦你,派个人去找她。”楚风咬着字眼,三个重音。
这个女人不知搭错了哪根筋不好好在晨鸣山上呆着,偏要下山去找沈德修,间接害死了陈海,然后又为了陈海的死丧心病狂地只身闯巡抚衙门……沈德修这时候倒是不曾给她害死,然而文晓晓放火烧了府衙,带着自家儿子和陈海的尸体一起尸骨无存。
陈海已经死了……但是楚风并不想看见文晓晓和陈熙也死去。阻止一次没成功,她不气馁,阻止次不成功,她也不会放弃。
詹仰贤也没多话,顿了一顿,忽然说道:“你真的知道很多东西。”
“我是预言师。”楚风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伸手自己拿了杯茶。
“真的吗?”
楚风听得他语气有些怪异的嘲讽,抬起头来:“你什么意思?”
“我一直以为你在这世上是孤单一人,因此我手中没有任何可以压制你的手段。”
“我确实孤单一人。”
“你不是。或许说,曾经不是。”
楚风困惑地看着詹仰贤:“曾经不是?你调查过我的话,就会知道……”
“你以为你的朋友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
楚风站了起来,因为太吃惊,她自己把自己给绊了一跤,整个人又摔回椅子上。
詹仰贤对于楚风的反应很满意。
“看来,她确实对你很重要。”
说着,他轻轻嘘了一声。
“我原本打算迟一些再让她和你见面的,不过,你比我想象中的棘手多了……没办法。”
楚风似乎完全听不懂他的话,她只是坐在那儿,呆愣的双眼无神地瞅着詹仰贤。
她只能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却无法理解那张口里说出来的是什么。
然后门开了。
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楚风看见了这个人。
然后她便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了。
清朗的风徐徐而过,一片枯黄残叶落在涵煦的肩头上,竟显出些凄凉意味。应青木心头一颤,疾步追上去,伸手拂去那片枯叶。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应青木知道涵煦依旧在生气,他心里颇有些无奈,却只是不肯答话。涵煦得不到回答,心内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跺一跺脚,恨恨地又走了。
“等等!”应青木忽然叫道。
“你还有什么事?”涵煦不肯回头,脚下却停了。
应青木几步又追上前。
“天色不好,这把伞,你带着。”
涵煦怔怔地接过那把伞。
“林师兄就等在城门外十里南坡……至于出城的路上,我让王管家派人护送你去……”
“不用。”涵煦打断了他的话,“我自己可以!”
“涵煦……”
“应青木!你知不知道我离开这里去晨鸣山,就再也不会回来?”涵煦一双晶亮眸子只是盯着应青木,是酸楚和愤恨,是说不尽的悲凉。
“我知道。”应青木低着头,只是低低答了这么一句。
“你!”涵煦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咬着唇又盯了应青木一眼,将手里一个小包裹摔到应青木怀里,转身便走。
再也不回头。
再也不回来。
应青木仰起头,想着,天,似乎真的下雨了啊。
——清秋《梧桐锁》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虽然“大明湖”这三个字现在听来总有些说不出的喜感,然而大明湖的景色却不能为这些世俗之言掩盖。夏日的大明湖鸢飞鱼跃,荷花满塘,画舫穿行;秋日的大明湖却也丝毫不输于夏日的浓丽。芦花飞舞,水鸟翱翔,碧蓝高远的天映衬着潋滟的水光,让人的心胸都为之一阔。
几名游人在大名湖边信步游玩,指指点点间谈笑风生。这走在前面边走边说着什么的,是一名青布长衫的中年男子,相貌普通,然而一双眼睛迥然有神,开阖之间明亮非常,却又显得极其温和,有种独特的魅力;紧跟其后的是一位满面胡须的虬髯大汉,打扮得干练,身形高大结实,一望可知是位练家子;接着的是一名精壮汉子,虽然没有虬髯大汉那般高大,行走时脚下却更加稳当轻捷,神情有些倨傲;最后是个年轻的男子,脚下跟得紧紧的,却是面无表情,也一路沉默。在他们后面十几米远的地方,跟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手里拿着各种东西。
“多年都在海里头打拼,难得见见这么些个小巧景色啊?”虬髯大汉听了中年男子的介绍,再看看那些景色,忍不住对着身后的两名男子出言夸赞。
“马……先生喜欢便好,日后您可以常来游玩。”中年男子温和地笑着,他衣着简单,面色也并不倨傲,然而却不卑不亢,偏偏给人以一种高高在上却又亲切平易的感觉,此刻他对那虬髯大汉言语恭敬,然而却并不让人觉得他是低人一等,反而是虬髯大汉听他这般称呼,有些惶恐:“先生您叫我马鸣就是了,马某如何当得起您一声‘先生’?”
一边说着,似乎是有些心虚地瞥了身后的精壮汉子一眼。那一位精壮汉子也微微颔首:“既然我们都已经打算归降朝廷,日后还得尊称先生您一声大人才是,哪里当得起您的说法。”那名年轻男子也默默点了点头。
“詹某人现在也不过是一介布衣,想着为朝廷出点力罢了,哪里还有机会回到朝廷去?”中年男子呵呵一笑,却似乎有些不置可否。
这中年男子,是詹仰贤。而虬髯大汉便是沈德修等人都忌惮不已的、陈海手下唯一擅长陆战的头领,马鸣;精壮汉子是手下统领五千兵马的蔡化,年轻的那位则是陈海的心腹爱将,天才般的将领,年纪不过二十出头便统领四千人的张宁。
这三人是陈海的心腹,也是急着为陈海报仇的势力中最强大的三股力量——然而马鸣与张宁,原本就是詹仰贤派给陈海的人,詹仰贤来劝降时,这两人毫不犹豫地便答应退兵归降,空余下蔡化势单力薄,也无可奈何地应了。
东海“海阎王”死,海寇作乱一事,至此也终于尘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