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决绝。
——清秋《梧桐锁》?
“大人这次来有什么事?”
“凤栖,”詹仰贤的眉眼含笑,显是心情极为愉快,“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吗?”
……大人你说过的话貌似很多吧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句?
虽说心里默默吐槽,应青木却保持着微笑和适度的疑惑望着詹仰贤。
“我说过……待明日,你我携手共创一番大事业!”
唔,是这句啊……应青木的眸色转深,笑意不减。
詹仰贤现在的神情活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现在机会来了,凤栖。”
“什么机会?”
“我不相信你对此事毫不知情。”
“可是我不知道大人你想说什么……”
“……”
“陈海是我的人。”
“大人,你和海盗还有勾结?”
“他是我给自己留的后路。”詹仰贤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在东海上培植势力……说来也怪不容易呢。不过这一次沈德修的计划出乎意料,我只好抛出这颗棋子。”
他抿了口茶,笑了笑:“谁知道呢,不过,想来我该回去了。”
该回去了。
“陈海的属下现在要报复朝廷。据我推算,”詹仰贤伸出手来,“兖州大概已经不保了。凤栖,你说如果这时候我下令让他们不要胡来,会怎么样?”
“他们会听你的么?”
话虽如此,应青木却很明白,没有把握的事情詹仰贤不会做的。
“不会。陈海的死他们不可能接受。”
应青木微微吃了一惊。
“但是,他们也并不愿意和朝廷打起来。所以,他们现在,只是需要一个台阶可下。”
“大人,你做了什么?”
“陈海可以说,是死在了他自己儿子的手里,除此之外还有责任的人,只有兖州知府敏了。他们如果能要了敏的命,就算是对付得过去了。至于敏……多年前,我曾经救过他一命。”
果然让我等到了啊。应青木这样想。
朝廷不得不重视东海的这股势力。而詹仰贤拿敏的命,给那帮人一个台阶下,便可以换得“退兵平乱”这一份功劳,泰丰帝一直念着旧情,有了这么一个理由,那么詹仰贤回朝也将会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至于之前,设计了那么多——陈熙的逃离,陈海的死……还真是颇有心思呢。
“可是大人,我不明白,你既已有十足把握,又要我做什么呢?”
秋风渐起,天转阴凉。眼里看见金色的麦田的人自然觉得幸福,但只见到枯黄的落叶和残败的花朵的人却只有满心说不出的萧索。
长日漫漫,无亲,无友。楚风的性子,就这样被磨得沉寂和无聊起来。
偶尔想到,沈德修的问题解决了吗?詹仰贤到底想要怎么做呢?
沈德修啊……她大概是又没保住。不光是沈德修没保住,陈海也就这样在她的犹豫中地离开,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死在自己的儿子的设计里,还有什么比之更能让人万念俱灰?
应青木告诉她,詹仰贤有把握劝退陈海那帮快要造反的属下,不过兖州知府敏是保不住了。
好吧,又牺牲掉一个。幸而这件事还是解决了。
詹仰贤还真是顾全大局。
只是他顾全大局的时候,总会有办法维护自己的利益,并且,不在乎牺牲掉的性命。
“他给了你不得了的恩泽……应大人打算怎么做呢?”
“你曾经告诉过我。”
应青木这么回答她,楚风一时没有听懂。
应青木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只是微微一笑。
她听不听得懂,其实又有什么关系。
应青木偏头,转了个话题:“我若是要独占这份功劳,不知你有什么看法?”
“……挺不厚道的。”
“……是不大厚道,不过,也未必做得成吧?”
还没做呢你就自己弱了气势。楚风默默吐槽。
“徐大人就没什么知会你的?”
“这里的事情,他不是很清楚。不过,他给此处调派了二十万军队。”应青木微笑着补充,“听我指挥。”
看来你真的开始打算自立门户了啊。
“詹仰贤是打算劝退,还是让陈海的那些属下归降?”
“劝退算不得什么功劳的。”
“那……你的二十万军队,可不是就有用武之地了?”
应青木伸手取茶的动作一滞,站了起来。
“多谢,告辞。”
说着他便转身要走。
“嘿你等等!”楚风迅速跳了起来,“你这什么人啊?问完了就走?我帮你到底有什么好处啊?”
回答她的只有“哐——”的落门声。
“我的小祖宗,你每天抱着尸体你不瘆得慌啊?”林守谦回头瞅了后头的马车一眼。
陈熙的头发和衣服总算容许人给他打理好了,却抱着陈海的尸体死活不撒手,若不是林守谦。有点法子拿香料处理了下,这么个天气里尸体早就发臭恶心人了。但是眼看着这活祖宗变本加厉把尸体抱进马车——林守谦毫不犹豫地逃了出来。
话说我堂堂潍坊知县堂堂……派大弟子为什么对这个小崽子这么纵容?
好吧,确实有些可怜。林守谦默默地想着。再说……再说谁知道陈海告诉了这小崽子什么东西万一很重要呢。
林大人这是借口。
陈熙在车内看不到外头,但凭着想象却也能想到那人滑稽的样子。
林大人你处理尸体时候那副驾轻就熟的样子怎么不觉得瘆得慌呢。陈熙内心吐槽。
林守谦责骂他的那一阵子,陈熙不知为何有些灵醒过来。他对父亲愧疚,且伤心。然而确实,光是不吃不喝,光是发傻犯楞,全是浪费时间。他想起自己是在济南府遇见的那人,便想着要查要复仇也要从那里开始。
林守谦救过他,提点过他,能放下公务,能放下他正烦恼的那些事情,带着他去济南,只为了他编造出来的那个很可笑又很荒唐的理由。
他对林守谦,很是感激。
但是,也许无法回报。
陈熙只是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嗒。嗒。嗒。”
手指轻叩桌面。
陈海的儿子,据说落在潍坊知县林守谦手里。听说那人不大好惹,不过,那人素来不爱管闲事,又不知道这件事和自己的联系,只要不去招他,也不至于会有什么乱子。
其实詹仰贤找到应青木的目的便是为了那二十万的军队。不说陈海那帮属下的秉性,虽说不少都是他安插的人,却也不可能就这么简简单单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何况人多口杂,他日后归朝,还得提防着万一这里有什么人口没遮拦抖出什么事来,算得是心头大患。斩草不除根的事情,谁做都可能,只有詹仰贤,绝不可能。
还真没想着,那小子无条件答应了——连事后要自己提携一下的客套话都一句没说。
詹仰贤觉得很放心,又平白无故地觉得某种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