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你咋回来了?今天也不是礼拜天呀!”秀眉很高兴见到女儿。
“是我叫她回来的。”二妞应声说。
“她在上班,我不过是有些病,你就这样咋咋忽忽的。”秀眉嗔怪着二妞,二妞倒像是没听到。
“妈,你怎么了?”三月轻声的问。
“没什么,别听你姐瞎说,妈这是老病根儿了,不打紧。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秀眉笑着说,声音不大,黄色的脸皮似乎有了一些光泽。
吃过饭后,二妞说要到地里去看看庄稼,近来天气热,谷子已经结穗子了,这地方山林密,野物多,别给糟蹋了,临出门前,二妞对三月使了个眼色,三月说要和她姐一起去。
来到地里,这块地很偏僻,在一片凹地里,地方不大,三面有高高的土山围着,上面依然是庄稼地。地边是密密的林子,放眼望去,满眼绿色。土山的墙壁上有几个不起眼的洞,那是当年村里的人穷,盖不起房子,就因地制宜,挖洞为房,如今早就废弃了。洞口被野长的植被遮住了洞口。
三月和她姐二妞看了看谷子,还好,谷子长得还不错,一个个歪着头,饱满鼓胀。
三月没有心思看谷子,她站在地头,看着她姐,问:“姐,妈得的到底是什么病?”
二妞看了看三月,说:“妈不是说了,没啥病。”
“妈那是让我安心呢,你也不告诉我实话?要没事干嘛打电话叫我回来?”三月有些生气,嗓门儿大了起来。
“月儿,我要告诉你,你可别跟妈说。”二妞乞求道。
三月心里一紧。
“好,我不告诉,你快说。”三月催促,眼神里就像在听法官的判决。
“妈的病……是肝癌,晚期。”二妞说完,眼泪就下来了。
三月脑子“嗡”了一声。
“其实,妈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跟她说过让她去看看,她总不肯,前几天在地里干活时,晕了过去,梁老拐看不了,叫去医院,到医院一看,医生说都已经是晚期了。”二妞泣不成声。
“妈知道吗?”三月哽咽着问。
“我没告诉她。不过她好像感觉到了。她不肯住院。”
二妞和三月离开谷子地,商量好回去后谁也不提这件事。临走,二妞望了望地头土山墙壁上那些隐藏在植被后面的若隐若现的土洞。它们像一个个隐藏的眼睛,在暗处偷偷地窥视着她们。
三月哭累了,伏在白少熙的肩上睡着了。白少熙把她的头发轻轻拢了拢,拭掉她挂在眼角的泪滴,她的脸上还留着泪痕,一道一道的,像弯曲的蚯蚓。
白少熙抱起三月,放到床上,让她睡得舒服些。看着她熟睡中忧伤的脸,他的心被揪疼了。
“来来,伟明,咱们俩自从上次见过面,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了了吧。”客厅里,米万峰开心的笑着。
“哪有啊,这才几天?”穆伟明想了想说。
“借车那次不算。”米万峰悄悄的说,边说边开酒瓶子,“今天咱们一醉方休。”说着,就往杯子里倒酒。
“老万,你们可要少喝点,都不年轻了。”米兰妈妈焦英梅走到客厅里提醒他们。
“我们有分寸,又不是孩子。”米万峰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
“嗨,我不过提醒你们一句。”焦英梅说着又走进了厨房。
“嗯,英梅的手艺是真不错。”穆伟明夹了一口红烧肉嚼着。
“这也是让我最满意的地方。”米万峰小声的说,生怕焦英梅听到了,说罢,两个男人哈哈大笑。
几杯酒下肚,两个从小光腚长大的发小扯开了话题。
米万峰朝厨房看看,焦英梅正在忙活。
“我说伟明,西河村的事儿你打算怎么办?”米万峰坐到沙发这头,挨着穆伟明,尽量压低声音,他不想让焦英梅知道的太多。
穆伟明一听这个话题,举着的酒杯放了下来。
“能怎么办?尽我所能吧。”他叹了口气。
“什么叫尽你所能?”
“她已经确诊了,是肝癌晚期,其实上次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她不大好,可她太要强,不肯让我带她到医院检查。”
“那怎么办?”米万峰有些吃惊。
“想让她住院治疗,可是我又不能带她到省城的医院,再说,这样的病,到哪治疗都是一样的结果,不过是多拖一天少拖一天的事。”穆伟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她要是不在了,那个孩子怎么办?”米万峰想起了这茬。
“我已经想好了,前段时间我来调研的时候,就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她要是不在了,家里就生下这个孩子了,虽然有个姐姐,毕竟成家了,总不能让她寄人篱下,这么多年我对这个孩子都有亏,我已经欠了她妈妈一辈子的债了,不能再欠孩子的债。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能安心的。我已经通过一些关系让她具备了到省里的条件,到时候可以把她的工作调到省里,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这孩子到时候跟我走就行了。”穆伟明慢悠悠的说着,声音里充满了伤感。
“是啊,这孩子也够可怜的了,可是你要把她带走,欧宁知道了怎么办?你家里边迟早也会知道的,到时候怎么解决?”米万峰提起了这个最棘手的问题。
“这也是我最头疼的。我家里那位倒是好办,反正这也是认识她以前的事,跟她没有关系。只是欧宁不好办,欧宁这孩子从小和我分离,后来我又再婚,一直想和他缓和一下关系,可是他一直因为他妈妈的死对我心存芥蒂,这件事要是让他知道了,心里肯定对我更有看法。”
“那欧宁这次来这里的事情你知道吗?”自从上次欧宁问起穆伟明下乡的事,他心里就老是隐隐有种担忧。
“他来这里不就是工作上的事吗?听他说是为了追踪两个逃犯。”
穆伟明看来还不知道。
“没那么简单,上次他来家里吃饭,跟我提起了西河村的事,他还说你告诉他你在西河村下过乡。”
穆伟明疑惑的皱起了眉,他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告诉过欧宁,他一直很小心的把西河村这三个字隐藏在心里的。
看着穆伟明,米万峰明白了上次欧宁是在诈自己。
“他怎么会知道西河村的?”穆伟明很奇怪。要知道,欧宁工作的那个城市离西河村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
“他们追踪的两个逃犯逃到了西河村附近,他到村子里进行调查,也是我家那位嘴太快,上次你来借车的事,她说给了兰兰听,结果兰兰就告诉了他。”米万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地告诉了穆伟明。
“你不要承认不就行了?”穆伟明以为事情很简单。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上次你到西河村时,恰巧被兰兰的一个朋友看见了,她就告诉了兰兰,兰兰回来问我,我是没有承认,可是看样子,欧宁没有相信。”
“兰兰的朋友看见我了?那个村子里怎么会有和兰兰一样大的孩子认识我?”穆伟明更吃惊了。
“兰兰的那个同事是个老师,曾经见过你。”
穆伟明心里“咯噔”一下。
“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月。”米万峰记不太清楚了。
“梁三月?”穆伟明一下子说了出来。
“好像是吧,怎么,你认识?”
穆伟明愣了半天,没有回答。
“爸,妈,我回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穆伟明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