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清风走时又要翻墙头,叶千染这才相信,他的确是因为习惯了。
只是他忽然回过头来,走向她,他紧紧的盯着她腰间的玉佩,半晌才抬头问“这玉佩是流云送给你的?”
叶千染低头看着腰间,纤细的手指抚上莹白如雪的羊脂玉,纤长的眼睫毛在雪玉的脸上刷下一片阴影,眼睛洇出一片柔情,复而抬头,眼眸中已经恢复了清平之色“这个是他落在我们府中的!”
诸葛清风笑了,喃喃自语“我想也不可能…!”抬头伸手道“我帮他带回去吧!”
叶千染下意识的往后一挪,意思很明显。
叶安依旧躺在竹椅里,无声的笑了。
诸葛清风低头想了那么一会,半晌抬头,嘴角洇出一个笑容“我懂了!”随后一个箭步跃上墙头,翻身而下,犹如一个巨大的蝴蝶,消失在高墙之后。
叶千染怔了怔,有点不可思议,她转身回到石凳上,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来无影去无踪啊,只不过两人性格差别也太大了吧!”
叶安在竹椅里笑出声来,“你这才见他了一次,日后相处,你就会发现,两人的性格真是天壤之别!”
叶千染抬头看着他离去的地方,树影斑驳,墙头的风铃草在夜风中飘摇,声音轻的只有自己才能听见“是吗!”飘落在茫茫黑夜里,不见踪影。
夜晚,诸葛清风翻过墙头回到尚书府时,流云房间的灯光还亮着,他走上前,想敲开门和他说句话,又不知道该不该说,举着敲门的姿势很久,最终还是缓慢的放下,待转身欲走时,门却开了,诸葛流云看着他一脸讶然的表情淡淡的说“你刚来时我就发现了,我还以为你要进来,谁知等了那么久,还不见你敲门,我只好自己开门了!”
说着侧身让他进来,他却没有动,拉了他在紫藤花架下坐下,夜雾淡淡的漂浮在空中,凉凉的空气吸入胸腔,拂去了夏日的燥热,月光深深浅浅的照在他脸上,是说不出的英俊,和半年前他走时没什么两样,依旧清冷的遗世独立,嘴角带着一丝轻笑,笑意未达眼睛。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诸葛流云发现了他的目光,静静的问
诸葛清风扭头看着前方,修长的手指扣着石桌,脸上是沉静的表情“我第一次见到那姑娘身上的玉佩时,还以为你的心结已解!”
诸葛流云轻笑“一不小心落在那了,还没有时间去拿回来!”
“她身上有莲心的影子!”清风的话一字一字的落在诸葛流云心上,放在石桌上的手指蓦地僵住。
“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像,只不过我觉得你会觉得像,因为你从每个姑娘身上都会看出莲心的影子!”
“……”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说起莲心,她让我感觉很沉重,她是不是在你心上也很沉重?
诸葛流云清冷的眉眼上没有一丝表情“我已经习惯了!”
诸葛清风默默的叹口气“这些年,我想让你忘掉莲心重新开始,没想到竟然适得其反,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忘不掉莲心,还是在惩罚自己,对于一个痴情的人,我无可厚非,可对一个过分沉溺过去错误的人,那就是懦弱!”
诸葛流云无力的笑笑,起身道“你这次回来,倒是比以前长进多了,理由也不是那套老掉牙,可是!”他顿了顿“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莲心,我对不起她!”
诸葛清风看着他慢慢离开的背影,心头涌上一种无力之感,可是他还是站起来朝着他大声喊“诸葛流云,接受并不代表忘记,这两者一点都不冲突!”
诸葛流云没有回头,诸葛清风无力的抚着额头,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固执,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望了望天空自言自语“那块玉佩自从五年前被莲心送回来以后,就再没离过你的身,没想到这次落在叶府,竟然也不着急要回来,真是奇怪啊!”说着缓缓离开。
诸葛流云的手僵在正在开的门上,修长的背挺得很直,像松柏一样,背景是一片摇曳的树影和淡淡的清辉,那是一种很孤独的倔强。
次日,诸葛流云派人到竹雪轩时,叶千染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是说他要亲自过来取的,他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她吗?他怎么能这样对她,她天天对着这块玉佩,抱着那么大的希望,天天盼着他来,却又害怕他来,虽然知道他可不能喜欢她,也做了无数的假设,可是看着这块玉佩,她也会自我安慰一下,他或许是有一点喜欢她的,只要有那么一点希望,她就可以活在幻想里,抱着这一点幻想,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她也可以自得其乐。
现在唯一的幻想也破灭了,心里像是吹进了一阵风,空的难受,她终究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情关,有些事情,依旧固执的像个小女孩。她把玉佩递给小厮的同时,把那个藏了很久的玲珑象牙骰一并带给他,那是第一次见他之后,在读到温庭筠的《新添声杨柳枝》时,忍不住做出来的东西,红色相思豆,嵌入象牙中,是时下最流行的情人之间的信物,她那时并不知自己是做给他的,只以为是一时兴趣,后来才发现,也许在第一次见面时,她就已经喜欢他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叶千染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甚至不敢想他有什么反应,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再试一下,她不相信他对她没有半分动心,她不在乎他有过去,不在乎过去在他心里有多重要,她只要他现在的感情,只要他的心里有自己一点点的位置,她就心满意足了,可即使这小小的心愿,也变得那么艰难,她多害怕自己在他心里一点位置都没有,多害怕自己一直在唱独角戏,她从来没喜欢过人,也分不清喜欢和爱的区别,可是心里总是带着一丝少女情怀,存着一份侥幸,一份执念。
然而,自从把玲珑骰送过去以后,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一点音讯,叶千染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诸葛清风倒是每天晚上都会翻墙而过,三个人漫谈风月,吟诗作画,对酒当歌,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渐渐的次数多了,两个人也就熟了,说话不在那么客气,变得很随意。
有一次叶千染再次对着诸葛清风发呆时,他实在忍受不了,噌的一声站起来,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走,叶千染不明所以的推开他,皱着眉问“你拉着我干吗?”
诸葛清风一脸没好气的表情“我的大小姐,我跟你说,虽然我是流云的弟弟,但是我最讨厌做别人的替身,你不能对着我一直想着流云,我可受不了,我还是直接带你去找他来的干脆!”
说完又想拉着她向外走去,叶千染往后一退,被他拉个空,脸上早已染上绯红,嘴里却死不承认“你胡说,我没有!”
诸葛清风神色染上了一点失望和无奈的情绪,他偏着头对坐在石凳上执了一杯酒的叶安道:“叶兄,你妹妹一贯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