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雨。第二日宫中便哀嚎连天,曦儿倒是兴高采烈的跑到芙蓉和竹清的身边,拿开那绣架,一副释然的模样,说道:“以后这肚兜再也不绣了,拿去烧了吧!”
芙蓉看了她一眼,竹清盯着她说道:“曦儿这是要上天了不是?”
曦儿绘声绘色的说道:“倾云宫那位腹中的小皇子宾天了!”
芙蓉和竹清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昨日还听说皇上对她大加赏赐,今日怎的就小皇子宾天了。
竹清问道:“怎么回事?”
曦儿说道:“怎么宾天的,后宫之人都不明白,反正是没了,私下里有人议论跟贵妃有关呢!”
竹清赶紧捂了她的嘴说道:“私下里的事曦儿便不用说了。”
曦儿嘻嘻笑道:“不说便不说,反正我心里是痛快了。”
芙蓉和竹清盈盈一笑。芙蓉突然感叹一声,说道:“到底还是孩子可怜,没出生便没了。”
芙蓉猜测,董莹骄横,连贵妃都不放在眼里,可那苏樱可是朝中重臣苏宰相之女,皇上虽不喜欢苏樱可也还得顾虑几分,董莹不知收敛光芒,宰相和贵妃岂能容的下这样一个不敬贵妃的人去争这后位,当真是自讨苦吃。
芙蓉吩咐着竹清将肚兜烧给那孩子,也算是尽尽这个白得‘贵人’的心意。
竹清端来火盆,突然闯进一队人马,领头的是太后身边的赵公公,他手端诏书,来势汹汹,那阴冷的脸写着:来者不善。
芙蓉跪下接旨,赵公公绕来绕去,挥挥洒洒一大篇,却意思明确的很,传太后懿旨,芙蓉身为小皇子的贵人未尽到庇护之责,使小皇子胎死腹中,乃是不祥之人,着降为采女,即刻搬去冷宫吃斋念佛为皇室龙裔积阴德。
竹清和曦儿无力的瘫倒在地,芙蓉却异常的从容。曦儿抱着赵公公的腿求道:“董婕妤死了孩子管主子什么事?太后仁慈,怎能随便拿个人处决来安慰婕妤,太后处事不公!”
赵公公一脸的厌恶,一脚将她踢开,吼道:“这个贱婢辱没太后绝不可轻饶,给我狠狠的掌嘴!”
芙蓉站起来,盯着赵公公说道:“都是要去冷宫的人了,赵公公何必这般介意她使些小性子。要去冷宫了,换做是谁都会闹一闹的,太后让公公来宣旨,可没叫你来责打宫人!”
赵公公冷冷一笑:“采女既然看的开,就应该明白怎么做,好好管教管教身边的奴婢不要乱说话才好。这兰若轩可不同往日了,什么话都可以随便说!哼!”他歪起个嘴,胡子都变了形,示意身边的奴婢将芙蓉带走。
芙蓉抖了抖衣角,竹清跪着拉着她的衣角,眼睛里道不尽的哀伤,无助的看着芙蓉。
芙蓉常吸一口气说道:“要来的迟早要来!”说完便大步朝冷宫走去。她没有畏惧,没有惊慌失措,她明白她与太后之间是迟早的事,没有皇上的庇护,太后是迟早要出手的,这只不过变了个戏法,来得比自己预想的要早罢了,与其苦苦求饶,还不如给自己留下一点尊严。
曦儿哭的像个泪人,朝长生殿方向奔了去。
冷宫确实冷,一来是这冬日里的严寒,二来是进这冷宫的人心寒。芙蓉着素衣,披发脱簪,打坐于佛主前,一座3米来高的赤金佛像正含笑端坐在莲花台上,是那样的慈祥和蔼,芙蓉盯着他的眼睛出神。
来了冷宫已经一天了,竹清里里外外的收拾着,外面的疯婆子疯疯癫癫不时的敲打着那破破烂烂的门框,没有片刻的安宁。竹清将那残破的大门关着,生怕那些疯婆子涌了进来。
次日天刚黑,芙蓉瞧着曦儿盛装打扮了一番,准备出门去。芙蓉叫着她,她的脸色有些惊慌,立在门框,不敢看芙蓉的眼睛,她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
芙蓉走向前去问道:“天都黑了,你还打扮的这样娇艳是要去哪里?”
曦儿脸转向一边,踌躇的不知道怎么说话,半天嘀咕不出一个字。
竹清拉着曦儿说道:“你倒是怎么回事,主子面前你什么时候吞吞吐吐过,你这不是存心要主子为你担心吗?”
曦儿突然跪到芙蓉的面前,拉着她的手哭诉道:“曦儿再也不想看到姐姐受那些人的欺负,如今还来了这冷宫,以后怕是再也出不去了。曦儿求了皇上救命,皇上说若是曦儿得了恩宠,便可以保护姐姐。所以,所以曦儿今晚要去长生殿……”
曦儿要去长生殿侍寝!芙蓉一听顷刻头脑昏眩,四肢无力,往后倒了两步,若不是竹清搀扶着,怕是要倒在地上。她绝望了,自己居然要靠曦儿去争宠来保全自己,皇上,皇上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居然打起了自己身边人的主意。
曦儿看着芙蓉的神态,自知这样做有些鲁莽,只是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求原谅。
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曦儿便对他有了情,芙蓉是知道的,当初若不是当今太后安排的替嫁,如今曦儿也算是皇上的嫔妃,可芙蓉是知道的,曦儿这样的性子怎适合跟那些人斗法,恐怕还不到出头之日便香消玉殒了。就算曦儿有情,可皇上未必对她有意,反正芙蓉是没有看出来皇上眼中有她,曦儿此去侍寝定是皇上在打击自己。
芙蓉坐在椅子上,拉着曦儿说道:“曦儿,你来。你是最喜欢对姐姐说真话的,姐姐问你,如果姐姐现在没有失宠,你还愿不愿意成为皇上的女人?如实回答便好。”
曦儿看了看她,哭着回道:“曦儿是不愿意的!皇上是曦儿的姐夫,曦儿不会跟姐姐争丈夫的。看着姐姐做皇上的妃子这样辛苦,曦儿也是害怕的。可是曦儿不这样拼一拼,只怕我们三人会被别人害死的。”
芙蓉捧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颊说道:“曦儿好糊涂!你要怎样去拼?皇上让你今晚去侍寝可承诺过给你什么名分。采女?才人?美人?婕妤?还是嫔?就算你得了个名分,可比你名分高的妃嫔多了去了,就算是妃位,上面还有皇后,还有太后!你拼得过来吗?姐姐昔日不也是昭仪吗?如今都落得这个下场,曦儿你当真相信皇上的话?”
曦儿埋在芙蓉的怀抱中,哭的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说道:“曦儿只相信姐姐的话。”
竹清在一旁也是眼泪婆娑,曦儿哭的痛彻心扉,芙蓉早已绝望,只是默默的掉着眼泪。竹清瞧着冷宫外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上面挂着两个红灯笼,曹公公跟在马车前,身后还有一个赶车的小厮,定是来接曦儿去长生殿的。
芙蓉擦了擦眼泪,扶起曦儿站起来,说道:“曦儿既然只听姐姐的话,姐姐是不会让曦儿去的,那你还去不去?”
曦儿摇着头,芙蓉走到铜镜前,抹干泪痕,上了点脂粉,走了出去,竹清和曦儿跟着她出了门框,看着她坐上了小马车,那小厮见了是芙蓉上了马车,有些诧异,想要拉住她,李公公放下纱曼,使了个眼神让他驾车走。
曹公公轻声在那小厮耳边嘀咕着说道:“这才是皇上真正想要接的人,快走吧!”
长生殿今日灯火朦胧,很安静。芙蓉下了马车,曹公公打开门,芙蓉走了进去,只听见‘吱——呀’一声,曹公公将门合上了,皇上在内阁,透过纱曼,隐隐约约看着他正在桌案上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