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逸捧着皇上的手说道:“我与皇兄手足情深,他必是不会杀我的,况且儿臣未有称帝之心!”
皇上推开他的手,有些暴躁,按着胸口又重咳了几声吼道:“皇儿愚钝!你未有此心,他却有此意,日子长了,你便知了。你走还是不走?你若不走,朕马上死在你的面前。”
皇上一手撞坏那呈汤药的碗,将碗渣对准自己的喉咙。尔逸红着眼眶被皇上的心腹拉出门去。
在东宫外,太子因为救芙蓉流血过度,伤的不轻,逸王在殿外看着芙蓉坐在床榻的背影无限惆怅,他不会争太子的任何东西,可芙蓉不是一个物件,这些年她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如今她可以有她自己的选择,他想着带她走,逸王走到她的背后。
太子正熟睡着,一只手一直紧握着芙蓉的手。尔逸笑着叫芙蓉出去说话,芙蓉站起身来,太子的手却拉的更紧了,芙蓉离开不了。
逸王看着那紧紧相握的手,突然潇洒一笑,说道“我是来跟你和皇兄告别的!”说完就转身提步而去,芙蓉看着他的背影半响,心里是想说话的,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当夜尔逸秘密去了临城。
皇后权衡大局,皇上驾崩尽在眼前,眼下最重要的是希望太子快些好,一时也没拿芙蓉开刀,只是对东宫不闻不问,一心想着稳住朝廷的文武百官。
太子清醒过来,皇上马上召见,皇上躺在床榻,说道:“朕传位于你,但你要答应朕的一个要求,终身不得残杀手足!”
太子脸色很是惨白,身上的伤本来就重,才清醒来,皇上便召见他说这些,不为关心,不为他的伤势,只为保护尔逸。
他苦苦一笑:“父皇终究是只喜欢尔逸的!难怪昔日儿臣中蛇毒,你不惜设局亲手给儿臣喂下断肠草之毒!父皇好偏心,一而再,再而三想要杀了我,只怕中蛇毒也是父皇的一片细心安排吧!可儿臣也是父皇的亲身骨血,父皇所做的一切只是怕儿臣对尔逸不利?父皇对儿臣可真是狠!”
皇上立起身子来,一脸的严肃说道:“你每次打猎为了赢,便连牲畜的幼崽都不会放过,你想要的从来都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得到,从夏侯世家灭,朕便知道了你的野心。一代霸主够残忍够狠心,朕也放心将这江山交予你,尔逸永远不会回宫与你争斗,朕要你发誓,念在昔日兄弟情谊,永远不得残杀尔逸。”他紧拉着太子的手,这是他最后能为尔逸做的,几乎是一种恳求。
太子大笑,君不见臣之心寒!他抚开皇上的手,冷若冰霜的脸让人见了就如同葬身于冰山之中,冷冷说道:“只要他永不带兵回宫,我答应你不会杀他!”
说完他仰头大笑出门去,苍白的脸上他已经不再为这个父亲挂上一丝泪痕。有些东西得不到也罢,自己曾经是那样的奢求得到,如今他再也不会要那些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了,父子情谊于他不再,绝口不提。
这几日,芙蓉只是跟太子治伤,他们之间不言不语,或许有些误会,有些隔阂,不是就这么简单的为她当上一剑就能磨灭的。
尔烁心中想着,终有一天他会得到她所有的一切,回到那个依赖着他,撒娇求着他的样子,他看着芙蓉走来走去的身影,在他眼里她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妇人正在照顾自己的丈夫,为自己的家而忙碌,他幻想着以后,幻想着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看着满堂儿孙,他嘴角挂着一丝满意的笑。
次日,曦儿为太子呈上一碗汤药,太子有些好奇问道:“这不是芙蓉一直在做的事吗?她去哪里了?”
曦儿将那药递到太子的嘴边,说道:“殿下是要责怪曦儿吗?姐姐说出去走走,还未回来,曦儿才帮殿下熬了这药,难道殿下不高兴吗?”
曦儿还是这个老脾气,太子微微一笑,“你这个丫头的脾气被你姐姐宠的越来越坏了!”他喝了下去,曦儿在一旁嘻嘻笑着,太子叫人打赏了一些糕点给她,她欢喜的吃着说:“好久没吃到这样的东西了。”
外面一片喧哗,太子问:“何人喧哗?”曹公公提着个脚板走走进来回道:“是昔日芙蓉郡主的婢女竹清,说有重要事禀告殿下。”
太子伸手示意让她进来,竹清急冲冲跪了下来,说:“殿下救命,芙蓉郡主被皇上身边的侍卫秘密抓到了皇上寝宫。”
太子一听一翻身就爬了起来,怒气冲天,提了长剑便朝长生殿走了去。
芙蓉跪在床榻前,皇上微弱的斜靠在床榻说道:“芙蓉办事不力,朕赐你鸩酒一杯!”
芙蓉冷冷一笑,“皇上为何一定要赐死芙蓉,夏侯一家的死还填不够皇上的私心吗?”
皇上吼道:“大胆!”
他咳了几声又说道:“不是朕非要赐死你,只是你不死,来日定会让太子与逸王互相残杀!朕不忍他们兄弟相残,更不愿看到生灵涂炭,你懂吗?”
李公公呈上鸩酒,芙蓉盯着李公公,冷冷说道:“李公公不是喜欢通风报信吗?今天怎亲自呈上这毒酒。”
李公公一愣,发现皇上看了一眼他,他眼珠子咕噜噜的转着,生怕她把自己的秘密抖了出来,赶紧将酒放到她的嘴边,一只手扣住她的脸准备灌下去,狰狞的脸拧成了一团说道:“死到临头还嘴硬!皇上赐酒你还不快喝!”
芙蓉抽了一下嘴角,皇后不是也想着自己死吗?李公公又怎会去向太子报信,只怕皇后早已知晓,故意不让消息走漏,借皇上之手杀了自己才和她的心意,太子便也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芙蓉自知确实是死到临头!她磕了一个头说道:“芙蓉就要去九泉见姐姐了,只想知道一件事,姐姐对皇上一片深情,可她临死都没能见着皇上,心里也一定是想要知道皇上的答案,皇上当年对贤妃有过情吗?”
皇上顿了顿,吐了一口气说道:“朕记得有一次与你下棋,你输了,你说过,输在朕的手里心服口服,喝了这酒去跟你的家人团聚吧!”
李公公赶紧向前准备灌药,芙蓉推开他,跪直了身子,夏侯家的人就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她双手端起酒,冷冷盯了一眼皇上说道:“难怪姐姐会自尽!”
突然门口的两名侍卫一声声惨叫,太子拿着血淋淋的剑冲了出来,打掉那碗,将她护在怀中,说道:“本太子的女人谁都别想动!”说完就护着她走出去。
身后传来皇上怒不可遏的痛心疾首之音:“逆子!那是朕的莲妃!你竟要抢朕的女人,滚回来!滚回来!”伴随着重重的咳嗽声响彻云霄。
太子头也不回的说道:“本太子抢定了!”
皇上气急败坏,指着他的背影,喘着粗气,脑袋摇摇晃晃,瞪大着眼睛,半天迸出一个字:“你——”!拖的很长很长!
李公公一脸的茫然,慌忙跟在太子的身后,太子转过身去,剑指他的脖子呵斥道:“为何不通报?”
李公公吓得跪地,摇尾乞怜,颤颤巍巍磕着头求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是皇后不让通报,不管奴才的事啊!”
太子一怒,“狗奴才!”他一手将芙蓉的头埋在自己的怀中,让她背对着这一幕,一刀下去,门框上便是一条绯红的血迹,结果了李公公的性命,提步走了出去。
皇上怒火攻心,口里迸出一句:‘不孝子’!随即“扑通”一声倒了地,一命呜呼,举国上下举白旗,挂白番,穿孝衣。
君不见江山依旧,桃花依旧笑春风!
皇上宾天,年初,太子尔烁登基,国号永年,唐皇后为太后,朝中大臣有些变动,以唐大将军为一派的大臣相继晋升,昔日先皇心腹有的保持不变,有的告老还乡,有的秘密失踪……
后宫之中,苏宰相之女苏樱封贵妃,赐居清华宫,征西大将军杜婉影为祥妃,赐居怡和殿,其他妾室相继得到晋升,后位悬而未决,朝中之人纷纷猜测,苏宰相为此多次觐见太后。
太后想到,一则这也是新皇尔烁的决定,如今还是的顾及着他的心思;二则,也要照顾着唐大将军手下杜大将军的感受。毕竟局势初定,如此有实力的武将一定不能得罪,况且逸王手中的十万精兵和富饶的城池也是太后心中的一大隐患,便不得不将这立后之事往后压一压。
日照香炉生紫烟,临仙阁又是一副生机盎然之景,园中垂柳摆动像是苗条女子在翩翩起舞。
芙蓉坐到水榭亭中,竹清给她拿来一件披风,“虽立了春,可还是有些凉,郡主坐了这样久,当心着身子!”她给芙蓉披上。
芙蓉问道:“我多久没出这临仙阁了?”
竹清动了动唇,微微思索了一下,说道:“皇上不让郡主出这临仙阁,也是为郡主着想,怕是出去了有人会加以暗算,这里层层守卫,又以夏侯公子为首,皇上这样做也是忧思着郡主的安全!”
芙蓉看了她一眼,说道:“安全?我何时这般脆弱?难道要这样一辈子锁着我不成。如今这后宫到处都是太后的人,冷宫里的人现下失了踪,我总的想法子出去才好!”
竹清清了清嗓子,有些犹豫的俯下身子,对着她说道:“要不今日见见皇上吧?兴许他能帮忙找到!”
芙蓉转过身去朝暖阁中走去,说道:“不见!”
竹清见她这样严厉,便也不在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曦儿咯吱吱的笑着拿着一个篮子,跳下船,朝石阶上小跑着,大声囊着,竹清瞧着她那冒失样盈盈一笑,这小姑娘总是会让这临仙阁热闹几分,她跑的满头大汗,说道:“这是我刚在果园里采的果子,可新鲜了,姐姐快尝尝!”
竹清拿了下去清洗了一下,便又呈了上来,芙蓉瞧着真是一盘好果子,樱桃颗颗鲜红,晶莹剔透,抿嘴一笑,说道:“大花猫今日变了兴致,竟成了猴子不是?”她伸手拿起放在嘴巴里,果然甜的很,入口即化。
曦儿撅着个嘴说道:“姐姐就知道笑曦儿,不过今日这个猴子可不是我,是皇上!”她歪着个头,芙蓉一听这个人,嘴角的笑容便有些不自在,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竹清在一旁看得仔细。
曦儿这丫头没完没了,看不出这气氛的变化,说道:“皇上见我在采果子,便问我采来给谁,一听是姐姐他便一跃亲自上树,皇上的身手可好了,一会就采了好些樱桃,挑了最好的来叫曦儿拿回来给姐姐!”她咯吱的笑着,仿佛还沉浸在与皇上一同采果子的情景里。
竹清瞧着赶紧说道:“看曦姑娘这一身的汗,采了这样多的果子定是辛苦,还是先进屋更衣歇息吧。”
曦儿跳着进了屋,突然又转过身来扑在芙蓉的怀里,伸出小指头拉着她的手笑道:“曦儿今日可辛苦了,姐姐可要答应我一件事!”
芙蓉看着竹清笑道:“你瞧瞧她,那里是要摘果子给我,不就是来讨赏的么?真是越发的小心眼了。”她捏着曦儿冒着细汗的小鼻子。
曦儿不依不饶撅着嘴说道:“曦儿不管,就当是姐姐已经答应了!”
芙蓉戳了戳她的小鼻子说道:“你说的姐姐能不答应吗?只怕不答应,你还得带上这一身的汗味把这临仙阁都给换了味道!”
竹清捂嘴一笑,屋子里欢声笑语,曦儿说道:“今日采果子可都是皇上的功劳,皇上一会要来看姐姐,姐姐今日可不许不见。”说完她就跑走了。
芙蓉看着她的背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用想,该多好!
傍晚,竹清走进暖阁,说道:“皇上的船快到了,郡主要接驾吗?”
芙蓉握住手中的笔停了下来,衬着下巴,顿了顿,放下笔,起身朝床榻走去说道:“我身子不适,不宜接驾,你去回禀了皇上便是!”
竹清愣了愣,欲言又止:“可,可船……”
芙蓉挥挥衣袖,坐到了床上半躺着。竹清看着她深吐一口气,放下沙曼,走了出去。
不一会,皇上一个人走进暖阁,隔着沙曼,芙蓉行了礼,只听见皇上说道:“可是哪里不舒服,朕宣太医来!”
芙蓉赶紧说道:“不打紧的,奴婢自个会好生调理,让皇上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