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空气薄凉。
太阳还没有升起，胧明的夜色依旧。
马苏雨尘只着了一袭短衫，正在挥汗如雨的晨练，这是他每日早起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必做的第一件事，比洗漱吃饭都重要的一件事。
他的身手矫健，剑术娴熟，动起来时犹若一条灵蛇，在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中穿梭舞动。
毫无疑问的，司马雨尘的功夫很是了得，说不上是出神入化，但也绝对是高深莫测。
刻意的把身子掩映在一株柳木后，倾若离瞠视着让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路数的剑法，心里不由的生出几许失落，看来，以自己的水平，偷艺无门啊，为了避免被发现，还是趁早溜了吧。
蹑手蹑脚的离开，只走了两步，意外就发生了。
前面忽然无故的飞过来一截断木，约有胳膊粗细，冷不防挡住了她的去路，这倒也没什么，只是太过凑巧的是，她的一只脚刚刚迈出，落脚的方位，却好巧不巧的就是那断木之上，想收回来又措手不及，身子失却重心，直直的扑倒在地上，好不狼狈。
深秋的早晨，霜露很重，草地上更是湿漉漉的一片，这么一跌，前半身的衣服就自然的沾染了水汽，混迹了地上的泥土，难免就脏兮兮的了，甚至连脸上也染上了斑斑污色。
因为落地太急，一只胳膊肘又很不幸的命中一粒石子，剧痛紧接着袭来，倾若离不由得咧了嘴，拧紧了眉头。
这么一番折腾，让她措手不及，竟然连身后的脚步声也没听见。
“怎么不起来，地上很暖和么，还是觉得这姿势够优雅？”
正在和剧痛作战，忘记了起身的倾若离这才意识到给逮了个正着，这可怎么是好，不知道他会怎么笑话自己这幅尊容。
“很暖和的，我再趴会。”
司马雨尘一惊，看她的装束，本以为是个新来的不知事的小宫女，没事凑来看热闹，怎么这语声……
躲无可躲的倾若离，“蹭”的一下站起来，施礼：“给殿下见礼！”
望着面前惨不忍睹的人儿，司马雨尘先是讶异，而后就止也止不住的笑起来。
昔日的花容月貌一下子变成了花脸猫，配合着衣服上的斑斑污渍，像极了路上行讨的脏兮兮次的乞丐婆。
倾若离瞪圆了一双眼，这算什么，幸灾乐祸，我和你有仇么？
不过，眼下，她并没心情和他理论，时候不等人。马上，就是各处的主子们用膳的时候了，宫女太监就会穿梭不断，自己这样子给人看了去，叫人笑掉大牙，慧贵妃那边若是听到了风声，又难免会赏赐自己一番训诫，所以，她必须趁现在赶回住处去，不能耽搁。
回身逃也似的就走。
“等一下！”司马雨尘却不打算放她走。
稍稍的停顿了一下，咬咬牙，不理他，继续逃。
袖子却给人从后面扯住：“见了我就像是老虎见猫，跑得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司马雨尘回复了一贯的谦和温朗，语声轻柔。
倾若离只得站定不动，却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身后的人却在挽起她的衣袖，动作很小心。
肌肤相触的感觉让她蓦地一惊，慌忙的抽回了胳膊。
司马雨尘望着她眼里的几分慌乱，忍不住失笑：“怎么，这么大的动作，伤口不觉得痛么？”
“没事，我自己回去弄一下就好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胳膊磕碰之处，火烧火燎钻心的刺痛起来，倾若离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
“想就这么溜回去么，觉得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被人瞧见？”
司马雨尘挑眉，盯着倾若离已经浸染了红渍的手肘处的外衫，发问。
“瞧见就瞧见吧，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什么！”
痛感愈加的强烈起来，看状况，伤的不轻，只想着马上回去处理一下，止住这折磨人的感觉，别的倒是什么都顾不上了。
“你这身出彩的打扮，我就怕丢的是我的人。”
倾若离横眉：“我都要痛死了，你还说些咸的淡的，你……”
换做别人，她早就出口成脏了，可是面对着的是司马雨尘，想着他对自己种种的好处，她又张不开口，索性甩头就走。
却又再一次被拉扯住：“堵得什么气，脾气倔的跟头牛似的。”
倾若离气急了，却又挣脱不得。
司马雨尘轻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穿成这样，又隐到树后看不到脸，我还当是个宫女呢，就想着教训一下，草地上也不会伤到人，怎么也没料到会是你，又赶着倒霉磕到石子上，叫你吃苦头了，不是我的本意，不然，你也摔我一下？”
那语气像是哄捧着受了委屈的几岁的孩子，温和极了。
这么一来，倾若离有脾气倒也不好发作了，语气也自然的就缓和了些：“不是气，我就是急着要回去弄弄，晚了被人撞见不好。”
“这个时候还想不被人撞见，难啊，除了几个养尊处优的懒虫，宫里没几个不起床的了。过来我给你洗洗伤口，上些药，包扎一下，上了就止疼的，效果很好。”
的确，这么一番耽搁下来，太阳已经高高的了，时候不早了。
这里是宫里特意为了皇子们习武打理出来的一处场地，偏离宫妃们的住处。为了方便，修葺了两间屋子，做为存放兵器兵书和暂时休息的处所，自然，应该也备了伤药之类的东西，防患于未然。
“但是，不会，有人过来吧。”倾若离有些担心。
“这里平日里大多时候是闲置的，因为小的皇子们都在白天有专门的师傅教导，一般要去宫外的演练场的，而大哥又嫌这里离住处远，只在东宫，只有我常来这里，图的清静。”
似乎，尹疏落就是她倾若离被人下到血里的一只蛊虫，司马雨尘只那么不经意的提及了一下他的“大哥”，就让她有了片刻的失神，不知道他过得可好，又有些日子不见了，上次一逢之后，他似乎没去过太后那里，连带着自己想见他一面也难。
司马雨尘先是用清水冲洗了伤口，而后扑上白色的药末，动作娴熟麻利，似乎他平日这样的事处理过不少。
倾若离望着他专注的神情，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如果，她和尹疏落可以这样的相处，该有多好。
药的确很好用，立刻剧烈的疼痛变作了麻麻痒痒的感觉，倾若离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这下好多了，刚才痛死我了！”
“宫里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平头百姓，买这么一瓶药就得倾家荡产的！”
“噢，这么贵重！”望着那精致的不足寸许的白色瓷瓶，倾若离咂舌。
“你这样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千金小姐哪知道这些，那些人一年的进项不过几两银子！”
司马雨尘状似无意的道，一面拧紧了瓷瓶的盖子。
这种关于市井小民的用度开支的问题倾若离从来是不闻不问的，今天听了就不免有些感慨唏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