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庄玉树受伤住院以后,脸上一直缠着纱布,形象与之前在电视新闻里面出现过的差很远,加上班家众人之前看电视新闻的时候,眼光都集中在班恕之与贺飞云身上,对所谓的贺飞云的未婚妻并不是很注意,所以到了现在,班家人也没有把庄玉树认出来。他们自然也不知道,班恕之这次去榈城找庄玉树的家人,会是去找贺飞云。
班恕之说:“哦。没有,大家都不得空,就她未婚夫来了。”
大家当然不知道这个未婚夫是谁了。
班富大叫起来,十分惊异:“什么?都不得空?谁是每天都有空的?人人不都是有事情做的吗?自己家的女孩儿重伤了,都不来看一下,还是人吗?”
沙牧岚也说:“什么事情这么忙?重要得过自家女儿的性命?”
班恕之说:“不知道。”
班富挥着手说:“这一家人真没有良心!我要是认识他们,非得跑去他们家骂他们一顿不可。”
班恕之淡笑。无奈。
沙牧岚又说:“你说她的未婚夫来了?这倒是个好人!可惜庄小姐毁容了,希望他不会介意才好。”
好人?贺飞云?班恕之扯扯嘴角,说:“大概,不会介意吧。”
班富也说:“啊,这真是个好人了,你什么时候叫他来我们餐厅坐一坐,我请他吃顿饭,大家认识一下。”
班恕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叫他来餐厅坐一坐?要是他们知道班恕之去找来的人是贺飞云,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哭笑不得,只好说:“不用了,他的心情不太好,估计不会愿意来的,他要陪着庄玉树。”
沙牧岚表示理解:“是啊,病人是需要细心照顾的,他肯定也是离不开。”
班富放好处理过的鲜肉,走到灶台前,掀起炉子上的锅盖,一阵浓郁的卤肉香气飘了过来。
班恕之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她连忙跑到里面的卫生间,趴在厕所的马桶上就是一轮翻肠割肚的大吐。
班富不解地回头望着卫生间的方向,说:“这孩子怎么了?近来一闻到肉的香气就会吐。”
沙牧岚的脸色变了变,她放下手中的青菜,甩了甩手上的水,起身走到卫生间,并随手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班恕之把早餐吃的东西全部都吐出来了,还不停歇,仿佛还要把胆汁也给吐出来似的。
沙牧岚静静的站在门后面,看班恕之吐完了,这才递给她一把纸巾。
班恕之接过去,擦净嘴,丢在马桶里,按下冲水键,把马桶里的脏污全部冲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酸臭的难闻气味。班恕之说:“妈,你进来做什么?这里臭死了。”
沙牧岚面色凝重,她考虑着,说:“小之,你这样子吐,有一段时间了。”
班恕之转身到洗手盆那里,放了一缸子水,准备洗把脸。“妈,我没事,就是休息得不太好,也可能是肠胃不太好。注意一点就行了。”
“你——月事多久没有来了?”
班恕之伸出去拿毛巾的手停在半空中。她吃惊地回过头去,看着沙牧岚,沙牧岚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你有孩子了。”沙牧岚说,“你来鸾山市,已经快三个月了,这孩子,估计也是三个多月了。”
“妈!你胡说什么!别吓唬人!”班恕之的声音都颤抖起来。她用哀求的眼光看着沙牧岚,希望沙牧岚改口说她刚刚那些话都是开玩笑的。然而沙牧岚那种肯定的目光,叫班恕之无比的绝望。
“妈是过来人,前一阵子就见你反常,叫你去医院检查,你又不去。这会子,应该是错不了的了。你最好赶紧的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确定了是,就该拿主意了。”
“拿主意?”
“是啊!你这孩子,一定是贺飞云的,你是想要生下来呢?还是想要流了,你得快点做个决定。不然等孩子大了,就很危险了。”
班恕之一脸的迷惘,她彷徨地望着沙牧岚。
“我个人是对贺家始终怀有感激之情的,可是你心里愿不愿意要这个孩子,还是你自己做决定。而且,你爸爸和贤之,可能会不喜欢这个孩子,会希望你把他流了,然后忘记以前的一切事情,重新开始好好的过生活。”
流了?班恕之转身,望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无比苍白的脸。
“你先到医院去检查一下,确定了是,再做打算。现在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爸爸。如果你决定是不要了,也悄悄的到医院去拿掉他。那样,你爸爸和贤之,都不必知道这些了。”
沙牧岚想了想,又说:“还有,你这段时间还是少到餐厅这里来,就在家里呆着吧,免得被你爸爸看出来。你不适合呆在厨房里,这里的空气太污浊了。”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班恕之呆愣地看着镜子里那双失神的大眼睛。心里竟然是空荡荡的,全无主意。
白色的太阳光照耀着白色的四面高墙,白色的水泥地板上竖着一排白色的钢铁栏杆,白色的玉兰花树下躺着一排白色的塑料椅子,白色的病人服装穿在白色脸孔的病人身上,白色的医生制服穿梭在道路走廊。
班恕之站在医院中庭的花园里,望着大片盛开的白色茉莉花发呆。
这个世界,在班恕之的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惨白,全无颜色。
昨天她听了沙牧岚说的话,心里十分惶惑,不敢相信,又不能不想。她不想去医院做检查的,不想接受那个结果。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必须面对。
今天早上,她终于鼓起勇气,到医院做了确诊。果然是,预料的那样没有错。
拿到验孕报告单的那一刻,班恕之的世界末日,就要来了。此刻,站在医院的中庭花园里,班恕之不知道何去何从。
拿掉吗?真的要拿掉吗?
可是这是她班恕之的孩子,尽管他的父亲是贺飞云。
她从来没有料想过自己会有怀孕的那一天。可是当她知道有一个小生命孕育在她的肚子里了,她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情绪在涌动。她要做母亲了。女人的母爱天性,让她的内心充满了神奇的感动。
可是,这个孩子不能要!
沙牧岚都说,希望她把孩子流掉。
还有,贺飞云也说过,不想要她班恕之生下他贺飞云的孩子!
所有的人,都不欢迎这个孩子,这个生命!他的到来,是一个错误!
可怜班恕之的第一次怀孕,第一个孩子,命运就这么悲惨吗?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一眼这个世界上的阳光的时候,就要被杀掉吗?
这是一个孩子!班恕之的孩子!
她舍不得,可是,她又不能留,所以她痛苦。
昨天到现在,班恕之没有去过庄玉树那里。估计贺飞云,一直在那里陪着她。是不是,庄玉树,已经醒过来了呢?贺飞云心里真正爱着的,应该是庄玉树吧?毕竟,他们有十多年的感情,就算庄玉树曾经背叛,曾经不忠,贺飞云也会原谅她的。回想起来,在他知道庄玉树出事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震惊,多么的难过。他以前一见到班恕之,就想要做那种事情。可是这次。两个多月没有见面了,他见到班恕之,却一个手指头都没有动,他的心里,想着念着的,一定都是庄玉树吧?在来鸾山市的路途上,他是多么的心急!他把车开得那么快,几次都要超速。在酒店的那个早上,他甚至都不愿意再等班恕之,急着要去见玉树了!也许他在刚刚听说庄玉树的过去的时候,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恼怒与厌恶、甚至怨恨,可是思考一天之后,他一定是决定宽恕她了。他来找她,急着见她,就是最好的证明。十年的感情啊!班恕之只不过是认识他一年,怎么能与庄玉树相比?再说,贺飞云也不会爱她班恕之,他对于她班恕之,内心只有怨恨吧?他把所有的仇恨发泄到班恕之的身上,把她当做一个泄欲的工具而已,实在是谈不上爱,也许连喜欢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