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吃饭时候,班恕之懒懒地坐在饭厅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筷子敲着桌面,贺飞云蹙着眉看她,也不作声。
贺在尚进来,看见贺飞云,先是一喜,接着看见阮嘉莉的空位,又是一呆,眼神瞬间就黯淡了下来。他默不作声地走到位置上坐好,端起饭碗就吃饭。
庆姐侍在饭厅门口,很识时务地开口问:“少爷,怎么不见夫人下来吃饭?”她是明知道阮嘉莉还没有回来,因此替贺在尚发问。
贺飞云没有回答她,只是冷着脸,端起饭碗吃饭。
班恕之一直低着头垂着眼不看任何人,这时也安静地端起饭碗。
一餐饭,吃得沉闷又漫长。
到最后,贺在尚一边用热毛巾擦着嘴,一边对班恕之说:“小之,我有些闷得慌,你陪我到花园里走走。”
班恕之对他的称呼感到有些不自在,也不太想陪他去,不过还是应了一声:“是。”
贺飞云把碗重重的磕在饭桌上,冷冷地说:“不行,恕之还要收拾客房。”
“收拾客房?”贺在尚有些不悦,“好端端的,收拾客房做什么?”
“你管我做什么!”贺飞云说着,一把拉起班恕之,“走,上去!”
班恕之还没有吃饱呢!慌忙丢下了碗,跟着他出去。
半夜。
班恕之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几乎是滚下的楼梯的,一路上跌跌撞撞地,奔出了贺家房子,跑到了马路上。
贺在尚!竟然出现在她的房间!
魔鬼!救命!逃命!
这时是深夜,马路上空荡荡的,没有人,也没有车,稀疏亮着的几盏路灯,灯光幽暗。
班恕之回过头去看,仿佛还看得到贺在尚远远地追来的样子。她怕极了,一刻不停地沿着大马路向前狂奔着,直到看见大路边有一个还亮着灯的书报亭。亭主人正在电脑屏幕前上着网,仿佛是忘记了时间,没有关门。
“先生!救命!”班恕之大喊着碰上书报亭的玻璃桌面,把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书画报纸撞落一地。
亭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矮小,皮肤黝黑,他惊讶地站了起来,睁大一双很小的眼睛,不解地望着班恕之。
班恕之看见他的脸红了,眼睛望她胸前盯着,也是吓了一跳。
“先生,借我打个电话!”班恕之连忙拉紧了袍式睡衣的前沿,迅速把腰带系紧。她注意到桌面上有一个公用电话,因此提问。同时,她也十分戒备地望着那个男人,如果他有一丝一毫不对劲的动作,她都即刻逃跑。
“哦,好。你打。”亭主人好不容易回过了神,他机械地点点头,眼睛还是在班恕之全身上下地来回看。
班恕之瞪着他,抓起了话筒——现在他在柜台里面,应该不怕——她飞快地按下了贺飞云的电话号码。幸好,她的记性不差,而且贺飞云的电话号码又简单易记。不然,现在半夜三更的,这样打给沈宝莹,估计她也是没有什么办法,徒增害怕罢了。
“喂——”幸好,接听电话的是贺飞云本人!那一刻,班恕之简直感动的快要哭了。
“飞云!救我!”班恕之悲切地大叫,声音都哽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贺飞云的声音才再度传来:“恕之?”
“是!是我,我现在在社区前面的端阳大路中段拐角处,右边就是乾坤大厦。”班恕之准确地汇报着身处地点。
贺飞云大声怒吼:“半夜三更的,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班恕之被他一骂,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贺飞云听见她哭,声音柔和下来。
“你爸爸,他想——”班恕之觉得无法启齿。
贺飞云的声音严肃了:“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你就在那里等我,哪里也不要去。”
班恕之哭着,放下电话,看了一眼亭的主人,还好,他只是在那里站着,没有出来,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膛目结舌,一副傻了的样子。
十几分钟过后,贺飞云的奥迪车呼啸而来,猛然在班恕之面前停下,发出很大的刹车的声响。等贺飞云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班恕之一下子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她从来没有这样盼望过贺飞云的出现。
贺飞云僵直着身子,墨黑着脸,目露凶光。他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班恕之靠在他胸膛上哭。等她哭的差不多了,才抬起一直垂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抱住班恕之的肩膀,说:“走,上车去。”
一直在书报亭里看着的中年男人,突然回过神来,大声地叫:“哎,那个,你们还没有给电话费呢?”
于是,贺飞云又松开搂住班恕之的手,说:“你自己上车去。”然后转身去书报亭付电话费。
班恕之默默地走向汽车,拉开副驾驶座那边的车门,却惊呆了——庄玉树!赫然坐在车上!
庄玉树侧头看着班恕之,似笑非笑。班恕之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她眼底携带着的鄙夷。
“对不起!”班恕之狼狈地关上车门,走到后座那边,伸出去的手,却没有力气了。不想拉开车门。
“你干什么?还不上车?”贺飞云回来,看见班恕之愣在那里,很有些不悦。
班恕之低下了头,默默地拉开车门,坐了上去。她的心,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初冬的夜晚,冰冻了她的身体,也僵硬了她的心。刚刚燃起的,对贺飞云星星之火一般的期望,在这一瞬间,化为泡影,随夜风飘散,不见踪影。
可是过了片刻,班恕之又在心里自嘲:她班恕之凭什么不高兴?又为什么不高兴?她有这个必要,或者说,有这个资格吗?他贺飞云去找庄玉树,不正是她班恕之亲口提醒的吗?他们呆在一起,很奇怪吗?
这样胡思乱想着,等到车子驶进贺家屋子的大门,班恕之才突然回神。
“我不要回去!”班恕之突然紧张起来,神经质地大叫。
贺飞云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自己下了车,又转过车子那边,替庄玉树开门,拉着她的手也下了车。
“下来!”贺飞云拉着庄玉树的手,并肩站在廊子上,朝班恕之命令着。
班恕之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她不想下车,不想回到这间屋子,不想看见那个恶心的老男人。刚才发生的一切,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下来!”贺飞云又喝了一声,见班恕之还是没有动静,于是亲自走了过来,打开车门,硬把庄玉树拉下了车。
贺飞云拽着班恕之,把庄玉树带到一楼偏厅,然后对庄玉树说:“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庄玉树温雅地笑笑,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班恕之不知道贺飞云之前跟庄玉树说了什么话,今晚她会这么乖乖的,完全没有了中午看见班恕之时候的癫狂失态。不过,班恕之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了,她被贺飞云带上了二楼。此刻,他们就在二楼的金属大门前面,贺飞云重重地敲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