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过后,班恕之好了,就给庆姐打下手。庆姐碍着贺飞云的脸面,不敢对班恕之指手画脚,乱摆脸色。不过阮嘉莉,可不会放过班恕之。
那天上午,下着大雨,庆姐都已经穿好雨鞋带好雨伞准备出去了。却被阮嘉莉拦在门口。
“你去哪里?”阮嘉莉扬声问。
“太太,我正要出去买菜。”庆姐自然是恭敬地回答。
“不用你去了。你上楼去把我的房间收拾收拾,让班恕之去买菜。”
“哦。”庆姐应着,便高声尖叫:“恕之,你过来一下!”
班恕之正在餐厅里洗地板,听见叫唤,扔下扫把就过来了,穿着拖鞋的脚上满是水。
庆姐皱着眉头看看她,说:“我现在要去给太太整理房间,你去买菜。”
班恕之看看屋子外面的倾盘大雨,面色平静地应了声,点点头。
“现在就去!”阮嘉莉说,“回来再搞卫生,看你的脚,把地板都弄脏了,等下买菜回来,一定更脏,要把一楼的地面全部都清洗一遍,然后抹干净。”
班恕之又应了一声,接过庆姐手里的雨伞。
“雨鞋你就不要穿了,”阮嘉莉说,“那是人家庆姐的,你一脚污水,别弄脏了。”
班恕之默然点头,又接过庆姐递给她的买菜钱,就撑开雨伞往门外走去。呼啸的秋风秋雨,马上就吞噬了她瘦小的身影。
大雨下了整整一周。
班恕之每天,都穿着拖鞋去买菜。本来她已经利用外出买菜的机会,给自己买了一双雨鞋,可是阮嘉莉大怒,说班恕之用他们贺家买菜的钱为自己添置私物,把雨鞋扔了,又狠狠地骂了班恕之一顿,甚至怀疑班恕之私抠菜钱,百般查问。班恕之有时候不堪所辱,也会竭力争辩,但是她不擅长吵架,又没有阮嘉莉泼辣,最后总是赚来更多的责骂。以至于后来,阮嘉莉看见班恕之无力反抗,竟然动手打起来。
终于在某一天晚上,贺氏父子回家吃饭的时候,看见站在餐桌旁摆放碗盘的班恕之,红肿着右边脸。
“这是怎么回事?”贺在尚大吃一惊,失态地奔到班恕之面前,用手托起她的脸查看。
班恕之尴尬地后退一步,避开贺在尚的手。
“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你了?”贺在尚很是着急,紧盯着班恕之的眼睛逼问。
班恕之被他那过度灼热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只好偏开头,看向另一边——另一边,贺飞云还站在餐厅门口,冷着脸,双目幽深,只看他父亲。
阮嘉莉在餐台旁边坐着,也把脸扭向一边,看着窗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呀?”贺在尚激动起来,仿佛忍无可忍,一下了来到阮嘉莉身边,拉起她盘问。
阮嘉莉恼怒的甩开丈夫的手,厉声说:“什么怎么回事?我不过是看见死丫头她做错事情,教训了一下,值得你这么大呼小叫吗?”
“教训了一下?打成这样,还说是教训了一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你就一直处处为难着恕之,可是没有发生什么要紧的事情,我都忍了,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现在,你是越来越过分了,竟然敢动手打起人来!你还有没有一点贺家夫人的气度与姿态?你还配不配当一个贵族夫人?你与市井小人、与街头卖菜、对天骂街的泼妇有什么区别?”贺在尚暴怒,看着阮嘉莉的眼睛都在喷火。
阮嘉莉也愤怒起来,涨红着脸,瞪大双眼,与丈夫针锋相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竟然骂我是小人是泼妇?你竟然为了这个死丫头这样难听的骂我?好呀!你是不是,还在心里惦记着那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贱女人?你竟敢说她是贱女人?你一百个阮嘉莉,也比不上我的陶卉一根手指头,你说谁是贱女人?”贺在尚双目通红,青筋暴突。
“哇呀呀!”阮嘉莉发起疯来,再也顾不得形象,扬手就在贺在尚胸前乱抓乱爬,想要推翻他。贺在尚举起手来,狠命的朝阮嘉莉面上就是一巴掌——没有打中,被贺飞云拦住了。
“够了!”贺飞云铁青着脸,厉声吼道,“贺在尚,别以为我们有多稀罕你!要不是为了我,我妈才不会跟着你受苦!要不是为了妈,我才不会住在你贺家,更不会叫你一声爸爸!我也一辈子,不会踏进你的贺氏公司半步。现在你敢嫌我们母子了,好呀!我们走,你自己去找陶卉吧!”
贺飞云说完,就伸手揽过阮嘉莉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由始至终,都没有看班恕之一眼。
班恕之本来就对他不抱期望,如今,更是寒心。她冷眼看着这场家庭内战,不出一声。
贺在尚气得瑟瑟发抖,他指着贺飞云的背影说:“走!你们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滚得越远越好!”
直到外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贺飞云带着母亲走了。贺在尚才颓然坐下来,摊在椅子上。
“过来,”他对一直站在墙角的班恕之说。
班恕之看着他,默默地走过去,坐在平时的位置上,与贺在尚隔桌相对。
“坐在这里。”贺在尚语气平和下来,拍了拍身旁阮嘉莉平时坐的位置。
“不用了,伯父,我坐在这里就好。”班恕之小声地说着,低下了头。她不敢看贺在尚的眼睛,那里面涌动的不明情绪,让她莫名地感到惧怕。
“告诉我,你母亲,是不是陶卉。”
“不是。”班恕之心里很无奈,这个问题,他们一家人问过无数遍了,而她也否认过无数次了。
“不是就好,很好。”贺在尚竟然说,然后站起身来,自己坐到班恕之的旁边。班恕之吓了一跳,惊站起来。贺在尚在她逃开之前,抓住了她的手:“你怕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说着用力一拉,班恕之又跌坐在椅子上。
“你知道吗?我很羡慕飞云,他很聪明,他做的太对了!我当年,就是因为太爱陶卉,舍不得伤害她一丁点,所以才让她,有了机会。我若是,能够强硬一点,占有了她,她现在,就是我的妻子了。”贺在尚叹着气,幽幽地说,声音嘶哑。
班恕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谨慎地说:“伯父,我和飞云,没有相爱。”
“没有相爱?”贺在尚的语气急切起来,抓住班恕之的手握得更紧,脸也往班恕之这边凑了凑,班恕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斑驳的皱纹,甚至嗅到他呼出来的温热的鼻息。
“伯父!”班恕之吓着了,大声地叫。
贺在尚回过神来,呆了一呆,有些尴尬地放开班恕之的手,“对不起,我刚才,把你当成是陶卉了。你长得,真像她,就和她当年,一模一样。”
班恕之趁他放开了手,连忙站起来退后几步,狼狈地说:“对不起,伯父,我要先走了。”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仿佛身后有猛虎在追。她一口气跑上三楼,反锁了大门。这才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