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儿却没有表现出震惊，像是早有预料，一脸的了然，不过，眸色里一片清冷。
庄妃的脸色已经不好看起来。
拓拔啸天显然也是颇觉意外，不过，一个皇子，身边女人多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想来是自己的这个儿子今天多贪了两杯，一时来了性子，索性就应了他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么思度着，随即打量了一下垂头无语的九儿，正想要开口，拓拔玄却抢先了一步：“父皇，儿臣也有一个不情之请，恳望父皇恕罪。”
熙贵妃皱了皱眉，知子莫若母，她已经品读出了儿子的话外之音。
这种场合，这种氛围之下，他这么做实在是不合时宜的，势必会让拓拔啸天对他因此而心生不喜。
可是，她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拦不住他。
“什么事说来听听。”
“其实，儿臣与这位九儿姑娘早已经有过婚约了，儿臣答应她等到辰妃娘娘身体好转，便娶她进门。”拓拔玄神态从容，丝毫也看不出是在信口开河。
拓拔萧冷目而视，显然气急了。
拓拔啸天皱眉，自己最最看重的两个儿子，这是在争女人儿？
可是，更让他震惊不已的是，夜寒漠也来趟这趟浑水：“陛下……”
夜寒漠本来有心说点什么，可是眼见拓拔玄出头，便选择了静默不言，一副坐山观虎斗的姿态。
但此时却又道：“陛下，我觉得，这件事还是由小九姑娘自己决定的好。”
拓拔啸天沉着一张脸，没有开口。
太后望一眼身边无动于衷的九儿，冷冷道：“想不到，你还这么有福气呢。”
“太后娘娘想来是误会了，九儿和两位王爷，本也没有多少交集，更何况，我已经立誓要侍奉辰妃娘娘一直终老，绝不做别的非分之想。”
太后显然讶异于她的态度，犹疑的端详着她那张没有任何作假的脸孔，没再说什么。
拓拔啸天似乎对他的这番话颇有兴味：“哦，你这番话可是当真的？”
九儿抬头，眼里写满了果决：“陛下，奴婢不敢欺君。”
“我曾立誓和辰妃此生永不相见，但是我已经决定，待朕百年之后，有她随我一道，也不枉我对她的一份痴心，你既然忠心至此，就一道随侍与她吧，如何？”
所有人具皆一震，拓拔啸天的这番话，实在是让人太匪夷所思了。
百年之后，辰妃殉葬，九儿也要一同自裁。
让你去死，你却还要表现的兴高采烈，否则就是不忠。
连太后都皱起了眉头，莫初晴作为前朝公主，活到今天也是她的造化了，而且，拓拔啸天对她一片情深，只换来她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活着是一对同床异梦的夫妻，死了再达成夙愿也未尝不可，可是这个九儿，年纪轻轻的，总是可惜了些。
“奴婢谨尊圣喻。”九儿扣头在地，谢恩，没有人看得到她此刻的表情，不过声音却是淡然如初的，没有畏惧，没有怨愤。
“好，来人，厚赏，辰妃的你这样的忠仆，也是她的福气。”拓拔啸天朗声大笑。
拓拔萧望了望无动于衷的玄王，唇角一丝讥诮。
拓拔玄兀自端起了酒杯，把满满的一杯酒尽数倒进了肚子里。
夜寒漠冷眼旁观着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又仔细端详着九儿的一张脸，不自知的皱起了眉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个人，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曾相识，一颦一笑都可以轻而易举的触动他心底的那根弦，是因为巧合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九儿带着拓拔澈提前退场，乾清宫距离景颐宫还有一段距离，长久被拘禁在四角天空里的澈儿，如今见了许多新奇玩意，自是流连着不舍离开。
九儿也不催他，缓缓的随在身后，时不时的提醒一句。
在一处凉亭里，开的正艳的菊花赏心悦目，凉亭之外，一个嬷嬷正带着金冠束发的男童正在荡秋千，都是相仿的年纪，澈儿便不由自主的驻足观望。
九儿细打量着那孩子，记忆力，东宫世子似乎要大一些，可是也没听说哪家王爷带了孩子进宫啊，也许应该是夜寒漠的儿子吧。
澈儿眼巴巴的望着秋千，想是也有心玩耍，那孩子却是一副霸住不放的架势。
九儿拉着澈儿，低声道：“我们回景颐宫去玩，可好，姐姐陪你一起。”
拓拔澈依旧不舍，却还是顺从的随她离开：“他的秋千那么漂亮，我们那里的好小。”
“等一下。”身后忽然有人叫。
九儿一愣，回头去望，就见夜寒漠负手而立，正全神贯注的打量她―似乎方才在宴席之上，他望过来的眼神也是一样的不比他人。
“见过国主。”
“好久不见”夜寒漠噙着一抹笑意淡然开口。
“国主说笑了，我们似乎没有见过面吧。”
“九儿姑娘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料棋错一招，拓拔玄认的出你，我也一样，不过你不应该带一张这么招摇的面具出来，惹上那个拓拔萧于你而言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九儿淡淡一笑：“我都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听得懂听不懂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过你做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如果用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夜寒漠也不和她争辩。
“我并没有做什么的啊，更谈不上危险了，至于帮不帮忙的，我觉得也没什么必要。”
“我会多留在这里一阵子，希望我走的时候，你已经马到渠成。”
九儿不言，像是根本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
夜寒漠转身，带了刚刚秋千上的孩子离开，一面又道：“殉葬一事，非同小可，需要早作部署，否则，就怕什么都晚了。”
澈儿急匆匆奔过去那架秋千，一面兴奋的招呼着：“姐姐快过来和我玩！”
九二急忙过去，轻轻的推着他，眼里却是一片的茫然。
“姐姐，外面的什么都比我们那里好呢，我什么时候可以随便出来玩？”
“大概，快了吧。”
“刚刚的祖母对我很好呢，她还说让我经常去看她，我真的可以么。”
“可以。”九儿叹着气，眼里写满黯然。
“姐姐如果不高兴，我便不去。”
“姐姐哪有不高兴，姐姐希望澈儿永远都快快乐乐的。”语气里带着笑，眼里却落下泪来，远处的琼楼玉宇都模糊成了一片。
这么一耽搁，回到景颐宫已经是晌午时分，莫初晴立在门前翘首以待，见了他们，才释然了一脸的忧色。
“娘娘怎么不好好歇着，难不曾还担心澈儿，他怎么说也是堂堂皇子，谁还会伤了他不曾？”九儿近前扶着她进了屋子，一面道。
“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是在担心你，说话从来都不会软的，这性子也不见改改，惹上了谁都不好收场。”
“我自有分寸的。”
安置着莫初晴倒在床上，又掖好了被角，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汤药，一勺勺的喂她喝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