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冷着脸,愤愤的目送他离开,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转身要走。
“我替你解了围连个谢字也不肯说么,就这么走了?”拓拔玄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语声淡薄。
“多谢王爷了。”
九儿的身子一僵,垂了头:“这宫里的生存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过,王爷的好处我铭刻在心。”
“如果给你两个选择,湘王爷和我,你必须选一个嫁了,你选哪一个?”拓拔玄沉声道。
九儿不语,目光游移到远处的碧瓦红墙之上,似有所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对你是真的动了心思,以他的手段,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替你担心罢了。”
“有什么好担心的,毕竟有辰妃娘娘护着我,而且现在皇上身体每况愈下,他还没有心思顾到我,怕只怕,真的他―小人得势的那一天,我和你都逃不过他的掌心。”
拓拔玄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九儿这是在提醒我么?”
九儿叹气:“王爷英明决断,哪里需要我的提醒,只是我久居深宫,很多事情看得透彻,王爷以静制动未尝不可,但是千万莫要让人先发制人,抢了先机。”
“姑娘所言有理。”拓拔玄的眼角眉梢荡过一抹清冽的笑意:“只是我觉得现在就出手得不偿失,怕还会适得其反,姑娘尽可放心,但是为了你,我也不会让他得逞的。”
那九儿忽然眼底溢满了晶莹,却头也不回的急急离去……
景颐宫里,孩子的笑声清脆入耳。
九儿一踏进门,有宫女替她撩开里间的帘子:“娘娘还念叨您,怎么也不见回来,出去好久了。”
“遇到点事耽搁了。”
九儿一面应着,一面冷了脸,对着一个七八岁大,正抱着一只白色卷毛的幼犬嘻嘻哈哈的男孩:“澈儿又淘气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去背诗的么?”
那孩子一脸无辜:“可是毛毛没人陪,很寂寞啊。”
“整天的就知道摆弄这些猫啊狗啊的,不知道上进。”九儿一脸的无奈。
“随他去吧,小孩子家的,哪有不贪玩的。”莫初晴裹着外衫出来,发髻略有些个凌乱,神容倦怠,显然是才从床上下来。
“娘娘怎么又下床了,病还没有大好。”九儿急忙近前扶她。
“我这病什么时候大好过?老在床上窝着,也累了。”莫初晴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倦怠:“把澈儿带出去玩吧,闹得很呢。”
有宫女应声把孩子带了出去,屋子里复又恢复了宁静。
九儿拿起一把水果刀,拣了一个大些的苹果,细心的打着皮。
莫初晴就定定的望着她,半晌,才道:“刚刚遇到拓拔萧了?”
“是。”
“那个人最是阴险狡猾,你要时时小心他,尽量还是少出去的好,想他也没胆子来这景颐宫里捣乱。”
苹果已经削好,九儿将它递过去给莫初晴:“我心里有数,他奈何不了我,何况现在,皇上那边身体每况愈下,正是他最终成败与否的关键时候,自是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
“看来,这么多年的等待,是要有个结果了。”莫初晴的眼里闪过一抹光芒。
“我觉得,拓拔萧要挨不住了,只要他动手,我们就伺机而动,朝里的那些大臣,有一大半都是我们这边的。”九儿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其实,拓拔萧不足为虑,我更担心的是玄王,这些年来,他虽然在朝里没有什么举动,可是战功无以计数,其威望是无人能及的,很多大臣虽然没有明确的表明立场,心里却是拥护他的。”
九儿垂眸,淡淡的道:“他那里,我自有法子,娘娘不必担心,只是眼下,当务之急,应该尽快安排莫炎入宫才好。”
夜寒漠作为下邦的一国之主,亲临北齐,自然会受到热情款待,又因为他此番朝贡,带了北齐的和亲公主拓拔玉一道归来,所以自然要依着规矩举行宫宴庆贺。
乾清宫里,所有的有头有脸的皇亲国戚悉数到场,甚至于连年事已高的太后也来凑这个热闹,人满为患。
长公主拓拔玉原是老太后的亲生,嫁到南诏已有数载,生了两个儿子,自然是功不可没,如今和亲人久别重逢,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张脸上挂着笑容,一副幸福小女人的姿态。
相较之下,夜寒漠倒像是心事重重,眼底隐而不露的一丝落寞。
一段曲乐过后,众人推杯换盏,太后忽然沉吟道:“听这宫里的乐曲千篇一律,也是腻了―我怎么觉得哪里也有人在弹唱似得。”
人们便也侧耳细听,果不其然的,悠悠扬扬的歌声从远处传来,犹如天籁。
拓拔啸天侧头询问身边的太监总管沈培:“可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
“回陛下,宫里的主子们几乎都在这里了,听声音像是景颐宫那边,想必陈妃娘娘今日的寿辰,心情好了叫了歌舞班子也不一定。”
“辰妃的生辰?”拓拔啸天似有所思:“朕也不记得了,来人,把昨个得的那支古琴送过去。”
沈培应声,就要离开,太后却叫住了他:“去瞧瞧她听的是什么,把人带过来也叫我们饱饱耳福,还有,哀家可是许久没见过澈儿了,把他也一道带过来吧。”
皇后望了望拓拔啸天瞬间蹙起的眉峰,低头不语。
拓拔玄一张脸晦暗起来,暗沉的眸光里像是含带了太多的情绪。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沉寂下来,毕竟这位宸妃娘娘的身份过于敏感了些,暂且不论她前朝公主的身份,就只因为她在这宫里与众不同的待遇,和拓拔啸天对她的种种不同于他人,就已经让所有人对她敬而远之了。
如今,这么一个意外的巧合,她会不会因此而重新回到所有人的视线里?
不多一时,沈培便回来交旨,他的身后,多了一个宫装的婉约丽人和一个清俊的男童。
“回陛下,娘娘原是在宫外找的歌舞艺人,听说太后喜欢,就直接命老奴把人都带了过来。”沈培回话道。
拓拔啸天只略略点一点头,目光却是盯住了拓拔澈,八岁的孩子,一脸稚气未退,眉眼神貌和他这个父亲倒有七八分的相似,只是眼底多了畏怯和躲闪,少了凌厉和果决。
太后点一点手:“澈儿,过来皇祖母这边。”
那孩子依旧不动,仰头望向身边的宫女,像是在询问什么。
“殿下,太后娘娘叫你过去呢。”那女子柔声道,一面抽离出被孩子紧紧攥住的右手:“快去吧,娘娘是最喜欢澈儿的了。”
一个被长久囚禁起来,与外世隔绝的孩子,这样的性子也不为奇,落入拓拔啸天和太后的眼里,却都不免黯然。
皇室子孙,自当无惧无畏,霸气外露,可这个孩子,离他们理想中的相去甚远……
澈儿终于磨磨蹭蹭的到了太后身边,乖巧的施礼问安,太后便将他安置在自己身侧,关怀备至的夹菜添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