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动作,摆明了是对那画起了疑心的。
拓拔玄眉峰蹙起,眼眸里几不可见的凌厉一闪而过:“先生觉得这幅画不妥么?”
秋以默又把指尖伸到鼻息处,嗅了嗅,才开了口:“这幅画很不妥。”
内室里的久久不由得一怔。
“怎么说?”拓拔玄询问,一面也起身做比成样的嗅了嗅,一种不大同于一般油彩的味道,却也不是很怪异的那种。
“这幅画,上色的时候像是加了一种物质,是从一种罕见的竹子里提炼出来的,经过特殊加工而成。普通的画挂上一阵子就会黯淡无光,但是加了这种东西后颜色会经久不变,我们北齐人显少知道,但是西域那边很盛行。”秋以默道。
“那么加了这种特殊物质的油彩是不是有毒的?”拓拔玄沉声问。
一边的陆子悠紧张的望向秋以默。
“时间长了毒性也就挥发掉了。但是新画不行,对一般人而言,没有什么妨碍,但是对怀孕的人而言,有导致滑胎的危险。”
一时间,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静,帷幔后的久久已经咬牙切齿,好狠毒的耶双儿,自己还真小瞧她了,外面天真无邪一般,实际上却揣了一颗蛇蝎心肠。
不是要斗么,那就来吧,还不信她一个黄毛丫头能掀起起什么波浪来。
好在自己并不是真的怀孕―那么慕莲衣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她也收了画么?
“子悠,府里都有哪些地方挂了这样的画?”拓拔玄又道,一张脸冷若寒霜,难掩的怒气蓬勃待发。
“所有女眷屋里几乎都有,只是慕侧妃那里,挂了两天,她就瞧着不舒服,叫人摘了。”
“那么王妃这里一直挂着的么?”秋以默继而询问。
陆子悠点一点头,算是回答他。
“那就有点奇怪了,正常来讲挂上一个月,孩子就根本保不住的,王妃真的算是洪福齐天了。”
拓拔玄皱着眉头,吩咐道:“子悠,着人把府里所有这样的画都取来。”
事情已经算是水落石出了,摆明了耶双儿是在算计这个挂名给玄王正妃的孩子,却阴差阳错的害苦了慕莲衣。
可是,毕竟是西域的公主,担负着两国交好的使命而来,除非情况特殊,否则又怎么可以轻易动她?
就算他拓拔玄狠下心想要下这个手,也一定会站出很多人奋力阻拦的。
而且就这件事而言,只要耶双儿咬定了是无心之过,又有谁能证明得了她是有意而为?
秋以默落座,刷刷点点开了药方出来,这才起身:“草民就此告辞了,至于那些别的什么画,想必御医们有法子查个水落石出的。”
再留下来,那么他无疑就会被介入这场宅斗当中去,不是因为怕,关键是,他有更多重要的事等着做,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可是,有人却不肯放他就这么走了。
“我只怕御医里面没有人能及得上先生的阅历经验,你走了,谁来给我打这个证明,而且,我的府里,也的确需要像是先生一样的人才,您若是肯留下来,随便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拓拔玄却根本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秋以默眉宇间略过几分不安,却还是强自镇定:“如果单就这件事,老朽愿意留下来协助王爷,不过话说回来,我也只是能够确认一下罢了,别的忙委实是帮不上的。”
里间的久久不由得蹙眉,拓拔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怀疑上秋以默了么?
陆子悠已经遣人从各处取来了那些各具特色,却同样精彩绝伦的画作。
拓拔玄一张张逐一的看过去,最后目光定格在落款的“灵山居士”上,这个名字与他而言,颇为耳熟,却一时也想不起来是何方神圣,不过既然如此精通丹青,想必是一位画师无疑了。
“这位灵山居士,想必应该是西域皇族的御用画师,远近闻名。”秋以默一面仔细判定着那些画幅上有没有之前的那些东西,一面随意的道。
无一例外的,所用的原料都是那一种,只是有的是新进做的,有的已经时隔日久,也就没了毒性。
得到了确实的答案,拓拔玄便起身:“来人,去怡然居。”
秋以默垂着头:“那么,草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已经大步流星的到了门前的拓拔玄却止住了步子,回头扫量他一张淡而无波的脸孔:“这么一番折腾,先生一宿没得安生,先休息一下,再和王妃讲讲如何照顾孩子,午时我设宴为先生践行,作为答谢,尽尽地主之谊。”
不给人以拒绝的机会,话音落地,人便离开了。
秋以默有些愕然的望着他的背影,怎么听着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总有哪里不对劲,难道他已经怀疑上自己和久久的关系不比寻常了?
“师兄,怎么了?”久久已经起身出来:“既然不让你走,就索性留下来,用了午饭再走,也不差这么一时半日的。”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家的这个王爷有点不简单。”
久久笑笑,这一点她早就心知肚明,可是又能怎样,他对自己摆明了并无恶意:“正巧你在,前几日母亲有一件东西交给你,你收好了。”
秋以默接过那张脏兮兮的纸,摊开来看,不由得嘴角笑意呈现……
久久望着他一副势在必得:“有了这些东西,师兄就知道该去拉拢谁,又该把谁搞垮了吧?”
“想必公主她为了这份名单也费了不少的心思,你放心,将来这江山还是莫家人的,就让他们拓跋一族自欺欺人去吧。”
久久捉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莫家人?莫家可是只有自己的母亲莫初晴还在人世了,难道,他的意思是要拥护母亲登上这个帝位么?
可是那需要付出多少的流血和牺牲才能做得到啊,弄不好功亏预亏,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听母亲的意思,并不想再上演一次铁马冰河,尸横遍野的悲剧啊?
“师兄的意思我听不懂,是要挟天子以令诸侯么?”
秋以默笑了笑:“不是,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现在我们首要做的,就是暗中培植我们的势力,对了,师妹有没有法子安排两个人进禁卫军?”
久久想了想:“暂时没有,不过我知道一个人肯定有法子。”
“你该不是说拓拔玄吧?”
“不是,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久久吃吃笑着望着秋以默,要卖关子她也会的。
这件事,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把握,不过事在人为的道理她懂,据说那位近卫军统领最是刚正不阿,也最是惜财如命,那么如果有那么一个两个人忽然在他危难关头挺身而出,不怕他会不起收服之心。
秋以默笑了笑:“我也不急着知道,只是你一定要小心些。”
“但是,可不要派两个酒囊饭袋过来啊?”久久强调着。
“怎么会,你师兄我手底下那里会有酒囊饭袋。”秋以默拍着胸脯打包票。
他的目的是要派人去抢那个堂堂禁军统领的位置,难道还会派个泛泛之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