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没有对上莫玲的眼神,也许对上了就说不出话了。“治国之根本即是律法,丞相之罪按律当斩,难道王妃还想护着丞相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丞相。”
果然也是老臣,就算平时默默无闻什么也不说,到关键时候也是字字说到点上。
莫玲当然说不过他,本身理就在他那边,明知道是他们搞的鬼却只能受冤枉气。
“那御史大夫想怎样?”莫玲的目光有些暗淡,难道蓝雨瞳和益楠的目的是杀了父亲么!
“臣以为,取丞相一人之命既可。”御史大夫恭恭敬敬的躬身道。
“必须要这样赶尽杀绝?”莫玲口气略有冰冷,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自己除了乞求便什么也做不了了。
“臣只是依法办事。”
好一句依法办事……莫玲唇边出现一丝冷笑。真的无法挽救父亲了么?如果父亲没了,莫家就是一盘散沙了,就算莫家三女有多么尊贵,没有了支柱,三个女人谁又能瞧得起……
莫玲把最后的希望放在那威身上,可细想一下,那威是被叛的那一方,就算自己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也不可能因为自己而得罪这满朝文武。
莫玲看向那威,果然对上的是那威无奈的眼眸,莫玲扯了扯嘴角,垂下眸子,心底蔓延的是满腔的无助。
没办法了么……莫玲咬着下唇,那粉嫩的唇几乎要滴出血来。
似乎是故意的,御史大夫突然跪在地上高呼“请皇上明察!”
那些人好像就等着这句话,像商量好一样,齐齐跪下跟着他一起高呼。
“请皇上三思!”
莫玲望着这些人,心里除了空洞就是无助,无人依靠的感觉就是这般么?她从没想过自己还需要别人的帮助。
在舆论和陷害面前,她便是这样微不足道……
那威看着台下的莫玲,心里闪过一丝心疼。
可是这一次他不能偏袒她,若是继续放纵丞相,不但朝廷会对他有所不满,莫闻城也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眯着眸子,用余光打量着莫玲,那略有无助的侧影让那威几度忍不住心底的爱意。
咬着牙,蹙着眉,双手放在龙椅扶手上,淡漠的面孔看不出他的心情。
“那朕就依众卿家所言,丞相莫闻城,废职位,夺官籍,自今日起关入天牢,予以死刑,细节他日再行定夺。”
“皇上圣明!”
此起彼伏的跪拜声落在莫玲的心坎上,随着心得沉重,她似乎感觉到从自己胸膛里慢慢散发着的寒意。
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大殿,心里产生了一种抵触。眼前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她似乎有种与世界为敌的感觉。
她不过是放松了几个月罢了,为什么感觉弱了许多?世事无常,也许本就是人情冷暖的必然结果。
“谢皇上。”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也许是这里的礼仪,也许是满朝文武的目光,更或许是对自己的自嘲。
莫玲,你变得废物了。
那威看向莫玲的目光有些复杂,深邃的眸子也有些无力,眼眸间的距离缩小了一点。他感到一种疲惫,是心得疲惫。
“好了,若无旁事都退下吧,王妃留一下。”那威揉揉自己的鼻梁,微阖眸子,那短暂的懒散透着一种狮子的危险。
“皇上找臣妾何事。”莫玲不想在这里呆上一秒,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厌恶。
甚至连高坐上的那个一直爱护自己的人,莫玲也产生了一种排斥。
即便她是理解他的做法的,但主观上她怎么可能没有其他情绪?
“你会恨朕么?”那威睁开眸子,一双漾着柔波的深潭望向莫玲,那丝丝缕缕的情意让莫玲有些委屈。
有时候当你很坚强的面对敌人后,身边的人拍拍你的肩膀你都会顿时哭出来。那是一种坚强后的宣泄,因为坚强从来不是天赋。
就比如莫玲现在,即便十多年养成的性子是那样独立,在看到那威对她的好时,她也是会感动会动容的,尤其现在的她是非常无助的。
那威为什么这样问呢?我恨他么……我该恨他么?
莫玲低着头沉默不语,直觉告诉她的答案她不愿意说出口。
可真的不能怪她!父亲都要死了……她怎么会那样客观的看问题?
那威看着莫玲的沉默,心里有些苦涩,嘴角出现一个异常牵强的微笑,目光多了一层无奈。
“朕知道你恨,可是朕尽力了。”那威站起身,慢慢步下高坐。
不知为什么,那威的脚步声几乎听不见,像是飘过来一样,就到了莫玲的眼前。
那威的目光对上莫玲呆滞的瞳孔,牙间出现一丝力道,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臣妾没有。”莫玲垂着头,声音有些小。
“不,你有!”那威站在莫玲面前,感觉有一股气势逼来,莫玲觉得莫名的心慌。
“如果你要怪朕,朕无话可说。但你要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那威看着眼下一直盯着自己胸膛的莫玲,低声说。
最好的结局么?莫玲嘴角出现一阵抽动。
就像御史大夫所说,按律莫家都是要死的,可那威把自己叫来与他们当面对峙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自己能不吃亏啊……
对与一个受害者,能做到这样真的是仁至义尽了,自己却对他有所埋怨,这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比起益楠,那威对她算的上是百般呵护了。
“皇上多虑了,臣妾怎么会怪皇上。”抬起头,莫玲一张释怀的笑脸让那威放下了心。
那威面上渐渐有了笑意,看着面部和谐的莫玲,心里才算是真的放心了。他真的担心,莫玲若是因此而怪罪他,他该怎么办。
“那便好。”那威笑了一下,嘴角深深的笑纹透着浅浅的诱惑。
“你父亲……过阵子再处罚吧。”那威本想告诉她按律她父亲是要凌迟而死,不得葬入祖坟的……可话到嘴边,莫玲那浅笑的模样让他说不出口。
“只求皇上从轻发落。”莫玲微微福身,连忙恳求到。
那威眸中划过一道不明深意的光亮,随即就被深邃的幽光所掩盖。
“此事以后再议……朕留你是想商讨出兵一事。”那威背着莫玲,看不见他的表情。
莫玲眸子一暗,虽然那威是这样说的,但很明显就是在搪塞她。
“臣妾有些累了。”莫玲低着头对着那威的背影。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想别的事情?
父亲都要死了,那威却让她去商讨国家大事,她又不是神,会那么圣明?抛开私人感情舍身为国什么的,她做不到。
那威眉头微皱,面色显得有些难看。他错了么?可明明他是受害者……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负罪感……
“王妃要是累了,那便回府吧。”那威长叹口气,只要莫玲不记恨他,什么都无所谓。
莫玲福身,转身踏出殿门。
殿外的天空在阳光下,看不清楚……
踏入王府,莫玲的心无比沉重。这里,是益楠的地方,不是她莫玲的家。
身后跟着晓月,莫玲飞快的路过一个又一个下人,面上的寒意阻止了他们想要脱口而出的问安。
那张冰冷的面孔似乎写着生人勿近的字样,眸子开合之间都有着一阵寒意袭来。
益楠害了她的父亲,害了她全家,父亲究竟犯了什么事,益楠能这样赶尽杀绝。
蓝雨瞳说她是叛徒,因为自己盗了益楠的资料,似乎那本书是很重要的,父亲也因此而被打入天牢。
不管怎样,是益楠害了她,包括了她所有的家人。
莫玲是个爱恨分明的人,既然你对我不客气,那你也一点不会好过。这便是莫玲的准则。
她的夫君陷害了她的父亲,如果父亲会活下来还好,若是不幸,她发誓这辈子都会让益楠痛不欲生!
脚下的步子飞快,两边的景物也飞逝而去,耳边呼呼的传来风声,一切都让她变得更加冰冷。
视野中渐渐出现一个人影……桦闲亭旁,那个挺拔的身影身着熟悉的白衣看着莫玲的到来。面上没有一点表情,但莫玲却看出了尴尬。
益楠看着渐渐靠近的莫玲,勉强的在脸上挂起一丝微笑。伸出手,笑容渐渐扩大……
“王。”
话还未出口,莫玲直直的走过他,就像入府第一天路过蓝雨瞳一样,以飞快的速度擦过益楠的肩膀。
两人因为交错而产生的风,轻轻扬起他们的衣摆,那瞬间的美好却只是为了衬托接下来的悲哀。
益楠的目光随着莫玲的离开而移动,大手放在那里,良久才想起收回。望着莫玲快速消失的身影,益楠的目光也暗了下去……
莫玲像逃似的,那抹槐花香像是兴奋剂一样,加快着她的脚步。
然而她却不知疲倦一般,脚下生风似乎在宣泄她的愤怒。
路过益楠的那一刹那,莫玲的心空了一部分,像是失去了什么,心疼的紧。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逃,自己不是应该充满气势的瞪眼益楠,让他感受到痛苦么?
心底涌上一股酸涩,莫玲一头钻进凌云阁的大门,没有理会身后尽力跟上自己的晓月。
砰的门关上了,莫玲的脊背无力的靠在上面,那一直掩饰的无助才瞬间散发出来。
有些东西,真的只有自己才可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