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花岚迷惑地眯起一双美目,追随着他矫健的身影,一团疑雾袭入心间。
她将女孩带到医务楼交给了同事照顾,然后匆忙跟入了小月湖。
小月湖被一圈柳树围绕,清幽美丽,是清辉的情侣胜地。
在阳光下闪着粼光的小湖犹如一面华丽的镜子,将蓝天和白云尽收湖中。
蓝色的身影正在湖边仔细的巡查,严谨得连一块石头都不放过。
虽然凌花岚和安申葵接触得时间并不多,但也深知以他跳脱的性格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耐心,这让她更加产生了怀疑。
她悄无声息地走近,见他蹲下拣起一跟草棍细细地研究,她倏地扫出一腿,向他的后脑踢去。
他听到了风声,机警地一缩头,左臂向后一托,抓住了她的脚踝。她丝毫不乱,长腿用力一蹬,甩开他的牵制,紧接着又是一个侧踢,攻向他的腰眼。
他挑起浓眉,满脸愕然:“凌医生,你做什么?”
她不答话,连着三踢,他的每一次防守都让她更加确认眼前的安申葵绝对不是本尊!因为他此刻所使用的功夫和最初与她在小树林共同御敌的时候使用的完全一致。而这种典型的中国武术安申葵本人根本不会!
“你到底在做什么?”他连连躲闪之后终于回招,抓住她的一个空当将她一举压制在一棵粗壮的柳树上。
“你是谁?”她气喘吁吁,连挣了几挣,却挣不开他的压制。
“你怎么了?我是安申葵啊。”他睁圆了眼睛,对她的问话仿佛非常莫名其妙。
“你不是他,你到底是谁?”她狠眯着凤眼,执意追寻着答案。
“凌医生,你病了吗?”他无奈地苦笑,像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是那道紫光,你为什么要占据葵的身体,你既然拥有尊贵的紫色光晕,不是天庭上仙就是佛界中人,为什么要做这种霸人肉体的下作勾当?”她口齿伶俐地质问着他,干脆把话直接挑明。
“你?看得到?”他太过于震惊,而忠厚的本性使他本就不善于伪装,立时就泄了底。
“你终于承认了?”她清冷地盯着他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底却真的着急起来,她除了阴阳眼并没有别的异能,她怎么才能要回葵的身体?
“你又是什么人?”她为什么可以看到他的紫色灵体,这一点太让他讶异。
“我只是凡人,只是不小心拥有别人没有的一点小小异能。”她淡淡地说道,心中却在飞速地琢磨着如何应对。
“我不会伤害葵,请你放心,只要完成了在人间的任务,我自会消失。”他的眼瞄到她胳膊上再次从抓伤中迸出鲜血,心没来由地一紧,有些微的发楞:“你的伤——”
她趁机推开他的压制,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他闪身避开,接了她两次攻击之后,一个擒拿手反剪住她的双腕将她重新压回树干,纠缠间一颗红色檀木佛珠从她的颈项中跳出。
风卷起了她颈间的卷发,露出了她优雅纤美的颈项。
美丽的红丝绳缠于她雪白的颈项间,一颗浑圆的红色檀木佛珠穿于其上,隐隐散发出淡淡的檀香。
他倏地楞住,紧紧盯向她的胸口:“这?”
她随着他的视线望向自己敞开的领口,深V字领的衬衫因为打斗松脱了一颗纽扣,诱人的胸脯曲线若隐若现。她平常的装扮一向喜欢突出曲线,根本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注目却让她不由一阵羞赧,不禁低声怒喝:“看什么?”
她的怒喝才让他察觉自己紧贴着的身子是多么的柔软香馥,急忙松了手,背转了身,忍不住双手合什:“抱歉。”
凌花岚颤抖着手指系好了纽扣,轻捋了下波浪般的卷发来镇定自己的情绪。
“那珠子?”他终究还是抵不过心中的疑问,侧过了身,双目惘然地掠向她的颈中,天蓝色的钻石魅光在鼻翼间闪动。
“什么?”她将佛珠重新塞进胸口,戒备地望着他。
“那珠子你是怎么得到的?”
他一眼就认出了,那珠子是他手珠中丢失的那一颗。他还记得他那年刚刚迈入佛界,戴着佛祖赐予的手珠到山上为佛祖采摘春茶,忽地山风乍起,山雨瓢泼,他在护茶的时候不慎将手珠失落。后来虽然拾起散落的佛珠重新串起,却惟独少了一颗。没想到在千百年后竟然在这小女人的身上看到了!
“和你无关。”凌花岚向后退了一步,站到一个自认攻守皆宜的位置,“你快点把葵的身体还来!”
“我说过,等我的使命完成,我自会消失。”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况且,我只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暂时使用他的肉身,其他时候他都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他这次借用安申葵的身体也是因为感应到清辉校园出现异相才赶来调查的,只是头绪还未解开,却被凌花岚的出现再度破坏。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凌花岚冷若冰霜,媚丽的双眸不信任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到底是谁?”
“抱歉,天机不可泄露。请凌姑娘最好能忘了今天的事,也不要向他人提起,否则也许会使人界遭受灾难。”他攒着眉心,做出警告,这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你唬我?”她清冷而微哑的声调向上挑起,显然把他的说辞当作了大话,“我不管你有什么任务还是使命,都绝对不可以伤害葵的身体,否则我纵是人界一平凡女子,也定要将你一纸告上天庭!”
“请凌姑娘放心,我自会说到做到。”他迎着她的目光,坦然地说道。
凌花岚冷哼一声,转身想要离开。
望着她娇娆的背影,他犹豫片刻,突然开口:“凌姑娘请稍等!”
她停住,没有回头,只是漠然地问:“什么事?”
“有件事,不知道凌姑娘能否成全?”他的声音中有踌躇也有期许。
凌花岚终于转回身,面现狐疑。
“那颗佛珠——姑娘可否割爱,还与在下?”他红了脸,用词也越来越趋向文雅,那佛珠本是他的东西,**与一个姑娘家的肌肤亲密接触似乎极为不妥。
“还?”凌花岚全身一震,他这个“还”字到底什么意思?
“不错,说来有些惭愧,姑娘所戴的那粒佛珠正是在下曾经遗失的那粒,却不知道为何几经辗转到了姑娘的手中。我知道如此冒失地向姑娘索要实在有些唐突,只是那佛珠毕竟是佛家之物——”他还在苦思该如何解释,却没发现凌花岚神情巨变。
“你说这佛珠是你之物?”凌花岚一双纤纤素手抖得厉害,她从自己的颈项中困难地拉出红绳,指中的浑圆的佛珠险些拿捏不住。
“正是在下——”他猛然发现她的泪水爬满了艳丽的面庞,愕然地隐没了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凌花岚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使她无时无刻不思念的人、让她以为再也无缘相见的人竟然会在她最没有想到的地点和时间出现了!
眼泪不过是一种痛的宣泄,当痛到了极至,眼泪也不过成了一种苍白的装饰。
她就在泪中呵呵笑了起来,一步步轻晃地向他走近:“原来,神秘的紫光竟是声名威镇佛界的韦驮尊者!”
“你!”韦驮不由眯起了烁烁的星目,不明白她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难道是因为那粒佛珠?他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什么人吗?”凌花岚仰头放肆而悲凉的笑,妖娆的卷发都随之荡出忧伤的弧度,晶莹的泪珠如同清晨凝结在花儿上的清露随着她激狂的动作纷纷飘落。
有一滴滚烫的泪珠儿被甩上了他的面颊,仿佛一点火星灼了他的皮肤,心有如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狠狠刺穿,他无意识地捂住了心口,拧起了剑眉:“我们认识吗?”
凌花岚渐渐收敛了笑容,泪光盈然的瞳眸中悲喜纠集、爱恨交缠,她死死地盯着面前有着“他”的外貌,居住着“他”的灵魂的男子,缓缓启唇:“我是小昙。”
“小昙?”他在自己的记忆中迅速地搜寻着,一遍又一遍,可是,却没有一个记忆与这个“小昙”有所关联。
“抱歉,我——”他甩了甩头,眨着困窘的双眼,满面惶然。
“不记得了是吗?”凌花岚苦笑,她早已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会记起她,却又为什么还在心中抱着一点点的期盼?
“对不起,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我该认识你吗?”他有些苦恼地看向她。
凌花岚轻轻地抹去了眼泪,脸上的浓装变得班驳,却依然无损她的美丽。浓浓的悲伤自她微肿的眼眸中渐渐散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重新占据了灵魂之窗。
在短短几十秒内,凌花岚再次迅速地武装了自己。
“对不起,这粒佛珠我不能给你,因为它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留给我的唯一物品。”她攥着那粒佛珠,仿佛握着一件稀世之珍。“今天的一切,我都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也请你遵守你的诺言,不要伤害葵。”
凌花岚利落地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等等。”韦驮却叫住她,逼近了她的身边。
凌花岚向旁一闪,不愿自己被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韦驮盯着她依然沁着血丝的玉臂,不知为什么总是无法释怀。他快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全身,将上衣领口装饰的宽丝带抽了下来,轻柔而又迅捷地包扎着她的伤口。
凌花岚诧异地瞧着他半垂的俊脸、灵活的手指,蜜棕色的皮肤在垂柳的树荫中依然泛着柔和而又健康的光泽。
他本是关心的举动却成了引爆炸药的导火索,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既然他的记忆中没有她的存在,为什么还要对她做出如此温柔的举动?
凌花岚所有强自抑制的悲痛与辛酸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狠狠地扯下那单薄的布条,甚至不在乎力度大得使伤口中的血流得更多。
她扬起被血色浸染的蓝色丝带,使劲全身的力气掷到了他的脸上,声音冷得可以使六月的湖水结冰,却也痛得可以使人的心化成粉末:“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凌花岚转身、离去,动作一气呵成,利落而潇洒,看不出任何留恋。
只是,真的没有一丝留恋吗?为什么她的心却没了,是否——已遗失在——原地?
蓝色的丝带飘摇着从他挺直的身躯滑落,随着风儿吹拂的方向在绿草荫荫的地面上翻了几个滚。
他怅然地俯下身拾起丝带,上面的小小血花还未干透,在他的眸中幻化成了凌花岚离去前的眼神,那里面的悲怆与痛苦、愤怒与绝望,让他心惊,也让他迷惘,她是在恨他吧?可是,为什么她会对他有如此大的恨意?他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她明明是凌花岚,又为什么说她是小昙?
清风拂着柳条搅乱了小月湖平静的水面,韦驮的心湖也如同小月湖的水面一般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