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躺在帐篷里,裹着轻薄而温暖的羽绒毯,听着偶尔有雪落在帐篷上的声音,隔绝了城市无处不在的喧嚣,这样的静谧,总觉得不真实。
张双挨着点名,十分尽职。
苏陌总觉得他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二天,虽然风景很美,气氛也很融洽,可是随着路程往上,苏陌越来越觉得吃力。
原本就是人烟稀少的山路,山上渐渐的可以看见积雪,路也越来越凹凸不平。虽然已经减少了负重,可是背着硕大的登山包走的路长了也觉得吃力。
“原地休息下吧。”张双提议道。
他们清晨7点开始走,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了。
苏陌如蒙大赦般拿出垫子坐了下来。
虽然穿着厚底的登山鞋,可是右脚依然起了泡,有些疼,还有些痒。
“没事吧?”热情地要给苏陌做媒的刘姐见她脚上的水泡,关切地问道。
“没事。我有带创口贴,一会儿要是破了贴上就是。”
“一看就是在办公室里待惯了的人,以后没事多出来走走就不会这样了。”
苏陌讪讪地笑。
“还能走吗?”张双也关切地询问。
苏陌明白,原本预计今天中午到达山顶的观景台的,因为要顾及自己,全队的速度都慢了不少。有几个摄影发烧友已经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现在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离山顶的露宿点还有多远?”苏陌也不打算再逞强,略一思索问他。
“大概还有四公里的样子,山路不好走,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天色也还早,要不你们先走,我慢慢追上来。”
“你能行吗?荒山野岭的……”
“没事的刘姐,总不好让大家都等我一个人。而且这里虽然没什么人,可是通往山顶的路不是已经有驴友给设置了指示牌吗?大白天的,没关系的。我也不会落得太远。”
“千万记得,开始的路我都会在边上的树枝上绑这些红色的丝带,你沿着我绑的丝带这条路走就可以了。别走岔路了啊。”
张双细心地交待她。
“要不是我姐在前面我不放心,我都留下来和你一起走了。”刘姐有些不放心。
苏陌心中微暖:“放心,我大学时也经常带队出去远足的。不会有事的。”
临走时,张双又坚持要将她的包背走:“万一脚上的水泡磨破了,走路都困难,更别说背这么大个包了。还是我帮你提着吧,我们在前面边走边等。前面的刘大爷我有些不放心……”
刘大爷已经五十有七,却还是坚持要来拍摄凤尾山的云海。
“嗯,我很快就来了。”
最后张双再三和苏陌确定她没事,才带领其他人向前走。苏陌就留下一瓶水,一袋饼干和两块巧克力,还有一根登山杖。
名副其实的轻装上阵。
如果没有在盛世的时候受的那些伤,也许不至如此。苏陌边走边想。
即使脚有些疼,可是这样的轻装上阵,原以为很快就可以追上前面的人,但苏陌走了很久也不见半个人影。
直到后面连张双说好的红色丝带也渐渐地没了踪影,苏陌这才慌了起来。
按理这样的登山路线都是在经验丰厚的驴友亲身走过几遍后才会组织别的驴友参加,为的就是避免苏陌现在遇到这样的情况。
四周都是树,因为是冬季,山顶温度较低,积雪常年不化,除了偶尔有零星一点儿的耐寒植物还带点儿绿以为,几乎都是枯枝败叶,抬眼望去,说不出的黑白荒凉之感。
苏陌记得很清楚自己没有走岔路,的的确确是按着红丝带走的。可是,无论怎么看,她现在在走的这条路都不像有人走过的模样。
白雪如新,一点儿泥泞和脚印都没有。
苏陌这才慌了起来,难道自己中间走岔路了吗?后面也的确看不到任何红色。
最好的办法就是原路返回。
然而沿着来时的路走下去,却依然没有找见那些指引方向的红丝带。掏出手机,左上角的“无服务”几个字让苏陌更加慌张起来。
“刘姐,”苏陌靠着记忆来来回回转了几遍,依然寻不到任何踪迹,不得已大声喊了起来,“张双,刘大爷……”
枯枝上停歇着的鸟雀受了惊吓,扑棱着翅膀飞起,雪洋洋洒洒地落在她头上。
而四周空荡荡的山头满满的都是她的回音。
林语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一份份资料,波澜不惊。
“新年第二天,顾少真是大手笔,送了我这样一份大礼。”
白色的灯光打在棱角分明的办公桌上,有些吓人。
“路线。”顾子铭握紧手指,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林语挑挑眉角,立体感十足的脸带着笑:“顾少眼手通天,怎么会查不出来?”
“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她若有事,我要你陪葬!”
“哎哟,我还真是好害怕。”林语站起身,修长而纤瘦的腿骨节分明,声音泛着清冷,“你说我害她,证据呢?”
“仅仅是这些,”林语将面前的一叠资料摊开来,带着些许得意,“这些和我可没有任何关系。”
“很好,但愿周文远看见这些的时候,你还能这样淡定自若。“顾子铭无意和她纠缠,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眼她有些失措的脸,“林语,难道苏陌和你那些年的交情都喂了狗?”
交情?顾子铭走后,林语坐在沙发上,嘲弄地一笑,她和苏陌,从来都没有什么交情。
林语脱了鞋,躺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手臂,那些遥远到她近乎快要遗忘的往事却又翻江倒海地汹涌而至。
她从记事起就一直在福利院,不像周文远,三岁才来这里。那个时候周文远还不是周文远,辛安,送他来福利院的医生说。
那时候福利院大些的孩子总是欺负他们,为了一块蛋糕,一颗糖,或者一件漂亮衣服……
在福利院的时候,哪怕就是一片树叶,都有人争夺。
可是辛安虽然小,却总是很有头脑。那次她刚刚得到的一颗糖被人抢走,她被推倒在地,满身都是泥水,被院长训斥她不爱惜衣物,罚她晚上没有饭吃。
晚上的时候,她真是饿极了。
辛安悄悄的来到她的床边,塞给她一个包子,摸着她的头,有些嫌弃地说:“你真是太笨了。”
她饿得只看得见那个包子。
“你看,你打又打不过他们,东西被抢走了,自己挨了打,还被院长罚,你说你亏不亏?直接给他们得了,或者拿到糖就吃掉,就不会有这些事啦……”
辛安的话言犹在耳,他白胖的笑脸圆滚滚的像个福娃,不像自己,又瘦又黄。
那以后她学着辛安说的那样,能吃的东西发到手里立马就吃掉,可以用的东西用掉,留不下的东西也不再强求。
于是,她在福利院的日子好过了很多。虽然,她仍然对一无所有感到惴惴不安。
她和辛安在福利院相依为命,惺惺相惜。
可是,七岁的时候他被领走了,看起来家境富豪,福利院所有的小朋友都羡慕得不得了。
记得他走的那天,她躲在福利院后院的大槐树上没有去送他,她不想他走。来接他的那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院门口,黑得发亮。
“林语,我会回来看你的。你要好好的吖。”
辛安却找到他,在树下冲她笑,露出白生生的牙齿,眼睛眯成一条线。
“等我到了地方,会给你写信的。不要忘了我呀。”
她一下就不争气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