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孙在医院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梁静正带着几个人促成的一个比武小组在省里参加全省卫生检疫技能大赛呢。他们一路过关斩将,从全省二十多个队伍中杀出重围,一举夺魁,还要代表省里参加全国的卫生检疫技能大赛呢。时间紧,任务重,作为主力选手的兼组长的梁静的压力可想而知了。
其实这次带着五个人去省里参加比武,梁静的心情很复杂。那天她无端地遭到了大孙的一顿抢白,一时间被骂晕了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哪里惹的他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她的确是伤心透了,自己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了,可他对自己却是这样的态度,这人真是太不尽情理了。因此,她决定把这事暂时忘掉,全力以赴地把比赛搞好,用繁重而紧张的工作来冲淡自己的感情。白天是学习和比赛,紧张得很,可是到了晚上,她躺在床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到大孙,想到她见到大孙后的每个细节。她有的时候偷偷地笑,有的时候却悄悄地叹气。她的心里呀,一直惦记着躺在病床上的大孙。
他为什么这么绝情?他为什么要用那样的态度对待我?他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甚至有些恶毒的话?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忽然对我绝情起来?梁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可是,她总是想不明白。这个今生还没有经过真正恋爱的女人有些迷茫了。若不是跟她同去的一个姐妹的点拨,她还会一直困惑下去,折磨下去呢。
学习与比赛的任务都很重,梁静又受着感情的折磨,晚上又休息不好,于是梁静一天天地消瘦下去。与她住一个房间的阿芬见了,心疼地问梁静,是不是太累了。梁静每次都说没什么。可是,夜里,梁静的辗转反侧和长吁短叹,还是让阿芬看出了破绽。在阿芬的一再追问下,梁静终于哭着说出了自己的实情。
阿芬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好同事,好姐妹,真的为她的精神而感动,那是一种忘我的牺牲精神啊。女人为了爱,真的是可以付出一切的,大家都这样说,可是,当今天真的有个这样的人站在你面前的时候,还是会让你吃惊万分。
“阿芬,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对待我,我把心都给他了呀,”梁静委屈地说。
“唉,我看你呀,真是被这份感情烧糊涂了。我觉得大概是这样,我说说我的看法,不一定对呀,你参考一下。我没见过你说的那个大孙,但我听出来,你对他的感情是真挚的,纯洁的,特别是他目前的这个情况,许多人躲还躲不及呢,哪儿有上赶着往前凑的?也就是你呀,梁静,你太善良了,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惦记着他,爱着他。他现在的情况,你比谁都着急,所以你想照顾他,关心他,是不是?”
“是,”梁静眼含着泪水点着头。
“可是,他毕竟是这个情况,说句不好听的话,是生死未卜啊。所以,你要想好了,知道么?”
“芬姐,我已经过了冲动的年龄了,我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我是真的想照顾他呀,他的妻子跟他离婚了,他又得了病,正是需要人关怀体贴的时候啊。”梁静无比真诚地说。
“你的心思我懂。你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你耍态度,是不是?”阿芬问。
“唔,我心里委屈极了。”梁静说。
“那么好,我给你们把把脉吧,从你的谈话里,我知道这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你想一想,他现在的这个情况,他能眼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吗?他是怕害了你,连累了你呀!”阿芬也受了感动,眼睛里闪出了泪花。
“哦,我懂了!”梁静兴奋地一抹眼泪,搂着阿芬亲了一下。
“去去去,快去搂着你的大孙去亲嘴吧,呵呵!”
迷迷糊糊中,大孙觉得有人在轻轻地给他擦额头上的汗,鼻子里有一股轻轻的体香,那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大孙勉强睁开眼睛,一张美丽的脸映入他的眼帘。那是一张体贴的脸,温暖的脸,微笑的脸。那脸上的一双美丽的眼睛正深情地注视着自己,那样的专心致志,那样的一丝不苟,生怕自己在她的眼睛里逃掉似的。呵呵,真是个美丽的梦。这样的梦境,他已经碰见过好几次了。每次当他从睡梦里醒来,想抓住刚才那个美丽的瞬间,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的时候,一睁眼,才发觉那是个梦而已。眼前除了洁白的病房,就是同病室的那个病友。
对于今天的这样的梦境,大孙只是闭着眼睛苦笑了一下,连想睁开眼睛看一下的想法都打消了,因为看了也是白看。他露出一丝苦笑,又准备睡去,他已经做了好几个这样的梦了,梦里出现的那个人仿佛是梁静,但又不是,那个美丽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为他的梦境增添了许多色彩,使大孙能感到片刻的幸福与满足。今天,他又梦到了相似的情景。那个美丽的仙子又飘然而至了,闪动着一双美丽的眼睛,注视着自己苍白无力的脸,一双手在他的身上,头上,脸上温柔地抚摩着。但今天的梦境有些特别,那仙子以前从来不说话,只是对他微笑,而今天,大孙却仿佛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轻轻地,轻轻地呼唤着他:嘉伟,嘉伟!
大孙揉了揉眼睛,才发现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而是真的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他的床边,抚摩着他的脸颊,在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呢。
终于听清楚了,的确有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
这个人不是别人,是梁静。
“你?”大孙连忙睁开眼睛,有些惊奇的问。
“是我,睡醒了吗?”梁静温柔地问,“你这觉睡得可真香啊,叫了你好几声都听不见。”
梁静一脸灿烂的笑容出现在病房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一样。“唉,领导让我出了几天差,到省城参加了一个技术比武,而后又到北京参加比赛,紧张死了,昨天晚上才回来,太晚了就没来看你,”梁静的眼睛里充满爱意,仔细地打量着大孙。“嘉伟,你这几天好象又瘦了,是不是休息不好?”梁静一句一句地问着,每句话都像温暖的泉水流淌到大孙干涸的心里。她那样的细心,周到,嘘寒问暖,丝毫没有怪罪大孙的意思。似乎前些天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梁静越是这样,大孙的心里越痛苦,越不安,越觉得有种负罪感。
这些年梁静过得并不幸福,自从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娶了别人之后,她的心彻底冷了。虽然有过一次恋爱,但是,那个男人却坚持留在了美国,所以,梁静认为今生她与爱再无缘。这些年虽然也有男孩子主动追求她,有的也很优秀,可她总是冷冰冰的。她认为她的爱情已经死了,发誓再也不谈恋爱。事业的成功并不能掩盖她脆弱的心灵,每到夜色阑珊,她总是幻想着有一个爱她的人,也是她爱的人拥抱着她,度过一个又一个甜蜜的日子。这个世界上,哪个女人不希望得到别人的爱情呢?哪个女人不渴望一个温暖的怀抱呢?没有了爱情的女人就像缺少了甘霖的花朵,会很快枯萎,衰败。尽管她的父母,她的朋友们百般劝解开导,希望她能建立起自己的家庭,享受人间的真正的生活。但是,梁静始终不改自己的初衷。她觉得自己爱已经被她葬在了心底,那是别人触摸不到的地方,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自从她得知大孙的离异,已经患病的遭遇之后,她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才能真正地照顾他,理解他,帮他战胜病魔,重新燃起生命的火焰。这次,又有了阿芬的开导,终于使她明白了大孙的心迹,心里更是惦记着大孙了。因此,比赛一结束尽管领导给了他们两天的价,可以在北京看一看风景,到商场逛一逛,可她一刻也呆不下了。她要立刻赶到大孙的身边,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于是,她比赛归来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去看望自己曾经的最爱。其实这十来天里,她有哪一天不惦记着他呢?
爱,不应该附加条件;爱,根本不需要理由。梁静决心要照顾大孙一辈子,不管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都要勇敢承受。她选择了一条道路,这条路荆棘密布,前途未卜,而且多半是死路一条,可是,她依旧打算奋然走下去了。
大孙的表现让她有些失望,但是,经过冷静的思考之后,特别是好同事的点拨之后,她觉得那是大孙故意而为,只是怕连累自己而已。于是,她铁了心要继续来看望他,照顾他,不论他说什么,发怎么样的脾气。她要用自己的柔情,自己的执着,去温暖大孙那冰冷的心,让他看到美好的希望。因此,她总是和颜悦色地对着自己的王子微笑:
“大孙,明天想吃什么?”
“大孙,我陪你散步好吗?”
有一天,在散步的时候,梁静终于鼓足了勇气,大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也是大孙最担心的结局:
“嘉伟,我想好了,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大孙的身体仿佛被雷电猛击了一下,苦笑到:“梁静,我谢谢你的好意,别傻了,除了我的家人,别人巴不得离我越远越好呢,你怎么还往前凑?我这个病我知道,随时都有三长两短,你这又是何苦来呢。”
“我不管,我就要照顾你。我又不傻,这些难道我不知道么?”梁静妩媚地笑着,把美丽的脸对着大孙的眼睛。
“梁静,你可怜我,同情我,对我好,我感谢你,我从心底感谢你,下辈子为你做牛做马我也甘心情愿。但你不要做傻事啊,你不要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去开玩笑,这个玩笑的代价太大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些,你的生活还没开始,你的未来一定很美好,再说追求你的人很多,你应认真考虑考虑自己的以后了,何必为我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呢?我得到你真挚的友谊已经很满足了,我死而无憾了。”
“我愿意,呵呵,有钱难买愿意。”梁静依旧笑嘻嘻,美丽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大孙说什么。
“你呀,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我是正儿巴经跟你说话呢,你倒还有心思笑!”大孙有些生气了。
“我没开玩笑,我也是正儿巴经跟你说话呢。我觉得没有的你生活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与你一起去承受。我已经错过了一个机会,现在我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嘉伟,我是认真的,请给我这个机会吧,我喜欢你,我心疼你,你知道我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说到这里,梁静的声音有些发抖,大孙分明看到梁静眸子里闪动的晶莹的泪花。
“梁静,你的心思我理解,我真的很感动,也很感激你。你太善良了,你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姑娘。可是,这样的事情千万不是冲动的游戏,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千万可别头脑发热,再说了,至少也要跟你家人商量商量吧,先别急着做决定,好不好?”大孙看着眼前的这个泪光闪闪的女人,真诚地说。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我父母一切都听我的。你呀,你别想跑,我今生就贴上你了,呵呵。”梁静抓住大孙的胳膊,把头依偎在大孙的胸前,依旧笑得灿烂如花。
“唉,我的傻姑娘,你这是何苦呢。”
“我愿意,”梁静调皮地说。
“你会后悔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怎么做我自己知道,你在罗嗦我可要打你了,反正现在你打不过我,”梁静还是笑呵呵的。
“我只能是你的累赘,再说我这个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大孙为难地说。
“嘉伟,你一定要坚定信心。我看过一本书,上面说,癌这种东西并不可怕,经过科学论证,有百分之三十的人,一听有这个病马上就死了,那是吓死的;另有百分之三十呢,是自然死亡的;再有百分之三十的人呢,经过治疗和自己的努力,会完全好转的。既然已经是这样,那么我愿意与你一起去承受,所以,你一定要坚定信心,信心这个时候最重要了。嘉伟,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陪着你,你甭想把我丢下,今生我跟定你了,缠上你了,你就认倒霉吧,呵呵,”梁静紧紧抱住大孙的一只胳膊,仿佛一松手,大孙就要飞走了似的,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容。
“梁静,我记得你在大学里拉小提琴,联欢会上你总是拉那首‘梁祝’,你现在还拉琴吗?”大孙忽然问到。
“哼,亏你还记得我拉‘梁祝’,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那曲子吗?”
“为什么?”大孙一脸迷惑地问到。
“你呀你,自己想去吧,”梁静把头深深地埋在大孙的胸前。初春的阳光照耀着他们的身影,近处有几只调皮的小麻雀在欢快地啁啾着,唧唧喳喳,仿佛在为他们的爱情而欢呼。
“哪天你在给我拉一遍那曲子吧,我好想听一听,”
“这么多年没动过琴了,”梁静有些感伤地说。
大孙紧紧握着梁静的手,忽然觉得这些年他欠她的实在太多太多了。他想补偿,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