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悄的流逝涌向过去,月静静的长明天际独待破晓。
随着眉心郁结的忧愁越来越深,晓的心也是越来乱,脑子里总是窜出来白日里三人的模样。
失去了光明的狼,从此只能与黑暗作伴,她无法想象,这段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看着这样逞强的狼,她是心疼的。
而当她念及了另外那两人,她的心又是免不了的一悸。
傲剑废了右臂,曾经那一手使得行云流水的剑法,成了他痛苦的根源。
狂刀一身武功被废,如今的体格比之那些个花架子般的书生秀才都不如。曾经叱咤江湖的威风,形同那前世遗留下的旧事般讽刺。
这样的三人,她深深的觉得亏欠了他们太多,多到来生来世都没准儿能还得清。
他们是流星的兄弟,他们是流星不要命都想要救下的人。就因为她,流星曾与他们反目。也是因为她,流星才会丢下他们一心赴死。
对不起,是她唯一能做到得忏悔。可就连那一句“对不起”,她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说出来,因为流星已死。
“对不起”对于失去了流星的他们而言——不具有任何意义,它只能代表她对她该负起的罪责的推脱,它并不能冠冕堂皇的为晓卸下自责这一包袱。
她甩了甩涨疼得厉害的脑袋,故作轻松的将双手支在背后,两只脚丫随意的荡悠来荡悠去,像是在向谁人讲述自己悠然于心的自得其乐。
“怎地还不回来?”她嘟起粉嫩嫩的唇,小声的埋怨着迟迟不肯归来的那人。
话音尚未落下,晓只来得及听闻见一阵风自耳畔刮过的间隙,他冷淡悠远的声音便已紧凑而至。
“等我何事?”
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晓,面色倏地一僵,白了好一阵,才稍微缓过了神。碍于深更半夜的恐防惊了他们几人的清梦,晓很是明事理的压下了心头本要不由分说的乱吼他一通的想法,不好发作的她,脸色那叫一个阴郁。
晓的脑中刷刷经历了好一番思想斗争,终是得出了弊大于利的结论,这才真真正正的放下了心头的小伎俩。
鉴于今日在此候他这么些个时候,目的不外乎是有求于他,既然是有求于他,那便更是万万不能与他计较这些个琐碎小事的,她想到这个层面,委实佩服自己有些远见。暗道,幸好没与他较真,否则今夜这个事,是定要逃不了“办不成,搁置一旁,容后再议”等诸如此类的桥段的。
昊斜觑了一脸写满了风云变换莫测的晓一眼,难免觉得好笑,却故作冷漠的催促了一声。
“有什么事,说吧。”
晓丢下憋屈的心思,默了一默,蚊纳道,“有件事,我需求你……”
昊瞧见晓一脸的卑微恳求之色,只一眼便洞悉了让她难于启齿的事。
“狼的眼睛,傲剑的右臂,狂刀的武功,是么?”昊抬首,眺望清冷的月,淡淡道出了令她困扰的事由。才发现,原来今夜的月是少了星作伴,才让这夜那般的凄寒难度。
晓惊诧于昊的洞察力,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晓最美的就是她的眼睛,澄澈的好似苍穹,透明的堪比恰如明镜的水流。无论她的心里纠结着多少繁复曲折的事,她空灵的眸子都会一一将其出卖。
他最懂她,这世间除了他,没人能更明白她。
“可以帮帮他们么?当我求你……”晓低眉敛目,不敢去看他。她知道,她一直都在给他找麻烦,而昊又是个极其讨厌麻烦的存在,她发自真心的觉得愧对他。
听到那个“求”字,昊收回了流连于远方的视线,侧首看向她。这个字,今天他是第二次听到,想来这几人她是真的很在乎。
他空寂了很久的心口,荡出了一声回音。
让他介怀的事,不是晓的同情心泛滥,而是让她觉得亏欠的那一人。
这本不是她该赎得罪,如今却不得不由她来承担。
“天命不可违。”昊幽幽道出了答案。
“昊……”晓急切的一声唤,乱了他空缺的心房。“他们往日在江湖上结下了太多的仇家,而如今的他们,确是没了一丁点尚可自保的余力。难说,哪天不会有一个两个的前来寻仇,到时候,我怕……”
她说她怕……,引他深思。
他寒星昊从来都不惧怕什么天命,只是这天命一违,而后定当又要生出许多无端的是非来。牵连了他不要紧,怕就怕,会造成他们三人百年终老后再度轮回的关口起什么意外的偏差。
“也罢,我就遂了你这个愿,了了你的红尘事。”昊清冷的声线里尽显无奈,只盼,今次他对她妥协,千万别在日后生出什么乱子才是。
晓挣脱开面上笼绕的惨淡愁云,倾城一笑,连连点头,满是感激。
“谢谢!”
“你我之间,何来这等虚情。”
对,曾经的他们之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动作就能替代繁复的言辞传递所有。可惜,那只是曾经。
反应永远慢半拍的晓,一脸困惑的望着他,怎么也不能解读完全昊这句话里头的真髓所在。
“早些歇息,天明之前,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只管翘首以待就是了。”
晓不能确信,眼前这个半开玩笑的同自己说话的人,真的就是昊?睁大了一双明亮的眼,切切的把他望着。
“不过,你需做好离开的准备,割舍掉这段俗世的情谊。”
“我明白。”晓诺诺的点头,表示理解,她早已不是那个不顾大局的孩子了。
她明白,只要昊演练了治愈之术,他们就会回复到从前的样子。那之后,他们定会猜出事有蹊跷,尤其是心思细腻的狼,说不定还能揣测出来事情的原委,到时再来质问他们,结合了他们众多的难言之隐,便又委实会演变成为另一个难题。
昊投给她一个质疑的眼角,凉凉的一扫而过。
……
晓做了一个梦,梦里流星笑着跟她说“谢谢”,了却了心愿的他,放下了一切纠葛,投入了轮回门。
辗转了多时的梦靥总算离她远去,今时今日,她觉得很是充实。而对他,她也必须得放下了,它不能自私的牵绊住他前行的脚步,永远的将他滞留在不幸的今生。她只希望来世,他能幸福。
恬恬睡意正浓时,功成身退的昊,驾临了她的卧房,半拎半提的将她带离了竹居。因了这一番折腾,晓的睡意已然去了大半。
昊拉着晓纤细的手腕,眼看就要出得谷去,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她提着的心却还是怎么也放不下来,一双脚扎了根似地愣是不肯挪。
耐心再好的人也经不住晓这样使小性子的折腾,更何况她对着的还是那世间最没耐心的昊。昊没好气的瞪着她,早就该料到这言而无信到实属常事的家伙,压根就没想过遵守诺言。
晓对自己忒不争气的心很是气馁,何况,她是真的打算就此随了他离开,不再与他们有何纠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