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万俟涛在已是再做垂死挣扎的众人,谁也没料到局势在此又将起些微妙的变化。
一直查不出关押下落的狼、傲剑等人,惊现于此地。
扬鞭策马穷追万俟涛在至此的众人,抬首目睹了崖上情景后,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连行事一向沉稳的第五辰风都不禁面色一阵发白。更莫说与那三人情同手足的公冶星云了,他湛蓝色的瞳孔里晕染开嗜血的猩红,一双拳头握得指节发白不说,连他手中的流星剑都止不住的嗡嗡作响。
寒冬里,萧瑟的风中,奇石嶙峋的绝尘崖上悬着的三人被剥去了外裳,原本雪白的中衣上,一道一道的血痕针扎似得刺目,已然是体无完肤。寒风中倍显冰冷的铁链在他们几人虚弱的身躯上纵横交错,成了他们维系生命的唯一支撑。
面上全无血色的傲剑,右侧的袖管被风撩拨着失了原本的色彩,徒剩下暗红的血渍在他空荡荡的衣袖上兀自狰狞。
狂刀看似伤得最重,两只眸子紧紧的闭合着,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身体在刺骨的风中无力的颤动。
狼……原本光彩熠熠的眸子里,失了所有的颜色,仅余下那空寂的灰暗,自双目流淌出的殷红还没来得及风干相较他由于失血过多后而显现出病态苍白的脸色尤其的触目。
“狼!”公冶星云再也无法克制心底的澎湃,嘶声唤道。他暗自发誓,他定要那天杀的万俟涛在不得好死。
已近昏厥的狼,听闻见被风传递至耳畔的呼唤,无力的扯出了一抹令人心疼的笑容。
“万俟涛在!”公冶星云几欲疯狂的咆哮出仇人的名讳,这个名字他早在心中将其凌迟了千万次不止,今日他定要他血债血偿。
胯下的骏马一声长鸣,公冶星云已飞身而上,攀上了陡峭的绝壁。
第五辰风一声令下,群情大愤的江湖豪杰们,无不策马飞奔至崖顶,欲助其一臂之力。
绝尘崖历经了一惨绝人寰的杀戮,最终只余下第五辰风及已救下了两名同伴的公冶星云与万俟涛在对弈。随行而来的凤栖城一众,亦是摒弃了恩仇,帮忙照看起垂危的傲剑及狂刀。
万俟涛在眼看大势已去,他挖空心思设下的局,届时已是临近死棋的绝境。可他却任是不肯就此作罢,心下暗道,就是死他也要拖几个垫背的。
他猩笑着奔至一直被众人忽略的一方绝壁,抡起大刀就砍向了一条捆缚在大石上且锈迹斑斑的铁链,想那被他下了失声散的闻人月晓断是没法出声呼救的。
浴血奋战的公冶星云及第五辰风,皆是一惊,才想到那下面悬着的必是他们心心念念的那一人。
“月晓!”第五辰风嘶声一唤,而那公冶星云已是一掌劈开了奸计得逞后肆意大笑的万俟涛在,辰风也不含糊,忙加入了战局,牵制住了万俟涛在,以防他再施什么诡计,加害救下了月晓的公冶星云。第五辰风眼看着那锈迹斑秃的铁链,被他一道一道缠缚在了自己的手臂上,随着那铁链越收越紧,第五辰风的心也随之紧的越发厉害。
缠斗过程中,公冶星云手中的流星剑断了,他的面上一片死灰,这似乎意味着什么不好的结局。
万俟涛在将死之际都不忘作恶,可谓是罪大恶极。他了然眼下已无人再能腾出手来施救唯一一个还未获救的狼,就是那武功卓绝的第五辰风也绝对无法赶在他斩断铁链之前救下他。于是,已被权势利益冲昏了头脑的万俟涛在挥刀狠命的斩了下去。念他一代枭雄,才智谋虑冠古绝今,就算今日他注定免不了一死,他也要找个人给他陪葬,无论如何他都会拉上一个够分量的在黄泉路上给他做伴。
“狼!”猜透万俟涛在欲要鱼死网破的心思,却无暇再去施救的公冶星云急急吼道。
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万俟涛在托狼作垫背的算盘非但没有得逞,更是死在了一个他想都没想到的人手中。一错再错罪大恶极到难辞其咎的万俟涛在,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因而就没了防范之心,被一旁伺机而动的东方傲阳寻了可乘之机,得空使出了见血不还的追魂第三式,一招将其逼命。那东方傲阳看着就要断去的铁链,心中五味杂陈,终是咬牙救下了狼,狼虽与他有灭族之恨,可他却做不到趁人之危,更做不到见死不救。
事后,世人皆料定,接下来会迎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谁又能料到,那公冶星云竟会为了偿闻人赞坊主一条命而跳下了无底的万丈深渊?而那有幸蒙得第五辰风不惜以舍弃天下来保全的人儿,却也是为了一句“生死相随”的誓言,随着那毅然赴死的公冶星云一并跳下了万劫不复的绝尘渊。
末了,只余下那落帝城少帝的满腹的惆怅与哀叹,望着那雾霭茫茫深不可测的渊谷,黯然神伤,望空悲切,自怜自悯。
茶座里,说书先生忘乎所以的唾沫横飞着,他的身旁坐着他那一脸恬然贤静琵琶在怀的小孙女,为了合称着他的故事,她会时不时的弹拨几下拉紧的琴弦。
听得入神的晓手拖着下巴,两眼放着光,心潮跟着那先生的故事一起激昂的澎湃,她无法相信那些人只存在于故事中,她能切身的体会到那些人物的悲欢离合。在她看来,生死相许已不再是句古老而戏剧的传言。
忙着神游物外的晓,脑门子忽地吃了一记爆栗,头顺势就往边上一斜,恰恰撞上了来回忙着代客入座的小二哥。
小二哥本就单薄的身子骨,被晓的榆木脑袋这突如其来的一撞,给撂倒在了地上。他手里拎着的茶壶,哐当一声碎了一地。小二哥一声惨叫,想是那壶里头的水是才添上去的,不消一刻,那干瘦的手臂就被烫红了一大块。
晓一惊,愣了片刻,醒觉后连忙上前赔不是,小二疼的龇牙咧嘴也顾不上搭理她。见状,凛眉心一紧,收起了胡闹的心思,起身拉开了挡在小二哥身前手足无措的晓。他的指尖凝聚了一股凛然的仙气,轻抚过小二受伤的手臂,一道淡淡的白光闪过,小二蹙着的眉心渐渐舒张开。
晓提着心,见到小二不再悲鸣着在地上打滚,这才舒了一口气。她无意间瞥见一旁向她邀功的凛,那张极容易招惹桃花的脸上,没有蛊惑人心的暖暖笑意,有的只是一副等着领赏钱的欠揍相。晓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会出这档子事,还不就赖他玩得那一招偷袭。
凛苦着脸,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可怜样,晓冷哼一声,毫不吝啬的赏了他一记白眼。
这一番骚乱,扰了很多看官听书的兴致,纷纷结账出了茶座。被惊动的掌柜,领着余下的几个小二,原本是要来讨个说法的,可他的一双势利眼,瞧出了凛的卓然不凡,愣是把索赔的小算盘给收了起来,献媚道,“二位客官,莫要失了兴致,楼上有间雅阁,不如随我上楼就座,我这厢已命人备好了茶点。”
凛勾唇一笑,拱手道,“掌柜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偷偷瞄了一眼气鼓鼓的晓,坏心眼的凛继续说道,“掌柜的不必挂心,大爷我是不会追究那位坏了我雅兴的小二哥的,你也不必为难于他。不过呢,惊扰了我的晓儿,我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凛的言语里透着胁迫,寒意在厅里围着的几个人之间扩撒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