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风幡猎猎而扬,凛寒风强行离宫,自此落寒银雪宫界门大闭,若无寒主亲自携兮寒令破开封界仙障,任何人都再难出得宫去。
两月后,寒星昊带着浴火麒麟殿的守界神兽——火麒麟的祈愿石归来。
落寒银雪宫迎来了久违的喧嚣与热闹,寒主亲自驾临极北绝境相迎,他被赋予了英雄这一殊荣。
昊天真的以为,只要有凛在她的身边,他就可以安心的前赴魔域,完成他该完成的使命。岂料,等着他的除了那一成不变的冰雪外,就是晓被驱逐入世以及凛出走的消息。
昊知道,凛离宫是去尘世寻晓了,可他的心中除了那一点点失落外余下的就是那难耐的思念了。他不是不想效仿凛,不管不顾的出走去寻她,可是他背负了太多的责任。且百年前,他曾发过誓,这一世不再与其纠缠,只因为那是保她周全的唯一方法。
雪樱岭,没了他走时的繁华满树,有的只是凋零成殇的残景。他曾习惯倚靠着小憩的雪樱树下,他驻足凝视,枯死的树干之上垂掉着剔透的风铃,他眸色微沉,仿佛可以预见不久前这里所上演的一切。
留意到一株被掀倒在地的雪樱边侧,某样事物正默默地璀璨着略显暗淡的流光溢彩,昊上前几步,弯腰将其拾起。原来是晓当日落在此地的莫言空呓,还记得这管银笛是他亲手为其锻造的,笛身所书“落寒银雪”便是为了见证他们之间的爱恋,只是她早该忘记了它的由来。
触感微凉的银色笛子,不知已被弃于此处几时。皎洁的月色洒下,“落寒银雪”四字泛过冰蓝色的冷辉,看来它还记得他这个原本的主人。
昊不禁悱恻,是怎样的窘境逼得晓连莫言空呓掉落在地都无暇去顾及?仙法不济的她,失了莫言空呓的辅佐,怎能抵挡的住雪寒莹的攻击?
除非,是在生死一线之际,迫发了他埋藏在她灵魂深处的落寒印。这也就难怪,他赶赴魔域时会突然感应到沉寂了千余年的落寒印产生异动的迹象了。
她,究竟承了多大的委屈?受了多少的冤枉?
昊一人独守在昔日只有他们三人进出的昔冷殿,他的殿中,向来只有他一人,只是他特许了凛可以随意的进出,而他又实在看不下去晓受伤非常的凄凉神色,遂是无奈的跟自己妥协了第一次。
他知道派出去追捕凛的人,十有八九不是跟丢了,就是被打得半残不死回宫复命。现在还能派出去,且有实力与凛一较高下的已经只剩下他了。是的,他知道总有一天寒主会带着兮寒令前来请缨,所以,他在等。
架筑在玷水分流之上的昔冷殿,难耐孤清的萧瑟,被妖娆的水汽缭绕,很难一目将它的轮廓尽收眼底。
双眉微蹙的昊,负手立在宽大的露台上,抬首远眺着被云雾遮了娇俏容颜的明月。透明的轻纱被冷风撩拨,不时的勾勒描绘出漂亮的弧度,舞在他的身后,却是驱赶不走他眼底的落寞。
传令的雪雁,扑响着双翼,扰了昊的清净。他不悦的收回深远的视线,定睛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却是溢出了一丝与其冷漠孤傲的性子不相符的焦切……
远赴浴火麒麟殿的寒星昊,心脏的位置没来由的一阵抽痛,他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敛霜吟寒剑。
烙入眼底的众星混沌之印记,泛出森冷的寒光,昊的心中忽现难言的不安。
凛留意到昊的异样,止住了尾随着傅焱的步子,转过身来,不无关切的一问,“昊……?”
“不碍事,继续向前吧。”昊强打精神,对着同凛一样流露出担忧模样的傅焱说道。
昊的嘴上虽说着不碍事,心里却是愈加慌得厉害,他能感知的到,在那满是冰雪的世界里某人的呼唤。他几欲咬碎自己的一口钢牙,妄图压下那股来自心头的强烈不安,冷眸不时涌现凛冽的寒光。
凛微蹙着眉峰,打量着兀自逞强的昊,不知怎的,他的心从方才开始就一直悬在那,就好似有什么他无法预期的事会发生。
凛摇了摇头,理了理烦乱的心绪,追着前方两人的足迹而去,毕竟这里已是魔域的地界,他不能掉以轻心。
……
残境,一处可令落寒银雪宫所有宫人都闻声色变的地域。
寒主——霜若,为了惩戒一些触犯了宫规的门人,而特地施法结出的一个半永恒结界。在里面所有的存在都是永恒不变的,一如银雪宫特殊的地境,没有黑夜与白昼的区分,也没有四季的更迁。不同的是,它不像永远将时间停驻在飘雪月夜的银雪宫,它的世界则是循环于永远不会露出半分骄阳的暗沉白昼里,乃至连时间都是静止不动的。
被禁足在此的人,会渐渐的失去自我,忘记思考,甚至连自己是谁,为何会被囚禁在此处都会遗忘。
昏迷了数日的晓一醒,便被授了命的月寒殿主给丢进了残境,那月寒殿主几乎没有正眼瞧过她一眼,她不屑有这种大逆不道的门下,更是担心晓连累了自己一并受寒主责罚,所以草率的将晓给关押进了残境,更有甚者连申辩的机会都没有给晓留下。
在残境无垠的雪域里,起初,晓想了很多很多。她有很多的疑惑,比如,当时命悬一线的明明是自己,为何会变成雪寒莹重伤到几近垂死。她的初衷不过是想要驱赶雪寒莹离开雪樱岭而已,她肯本没想过要伤害她,所以她在雪寒莹落进自己音律陷阱时,她才会冒着生命危险停手,目的就是怕雪寒莹受伤。而那雪寒莹却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可是后来怎么就?目睹了雪寒莹可令其惊心动魄的惨况后,晓却有种百口莫辩的彷徨在胸中纠结。是自己将她伤成那样的吧?神识里那一瞬的清明,那熟悉的冰雪气泽?还有那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的可怕印记,究竟会是谁在她的灵魂深处烙下如此可怖的印记呢?太多的问题,任晓无论如何都理不出思绪。
晓自怜的一笑,她不怪月寒殿主,因为她知道,就算月寒殿主给她申辩的机会,她也定是找不出替自己开脱的借口的。
晓平躺在晶莹的雪白之上,身体触碰着无尽的冰冷,凄惨的死白刺得她眼睛生疼。
看着暗沉的天际飘下的那些永远不会落地的雪,晓的脑中得出一个理,就算她可以绞尽脑汁想出辩词,可又有谁会相信她呢?
那些人只关注结果,结果是她月寒晓重伤了天赋异禀的下一任雪寒殿主——雪寒莹,他们才不会关心过程。晓的心中侵袭过一阵又一阵的悲悯浪潮,她好恨,为何老天要把她降生在如此残酷的世界。
……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晓已然忘却了会被禁身在此的原因。她曾一心的祈盼着那两人的归来,等待着他们来救她出去,助她平反。可如今,这里亘古不变的一切连带着她的记忆一起模糊了她脑中已根深蒂固的念想,因此,她已不记得她究竟在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