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说自己粗心了，没注意。
要茶么？要的话自己倒。
不用。
工作就不能这样，一项不起眼的失误，可能会给国家，给人民造成重大财产损失。仔细勤勉，这是我们国家工作人员的首要。
黄叔叔，我可不象你，做那么重要的工作。
你的工作不重要么？这思想可不好，不管工作在什么岗位，都是为人民服务。你的工作态度要改正，要改正啊年轻人。
我忍住气，说，黄叔叔教训的是。
你过来！
我只好站起来走到他宽大的办公桌前。
这是一份文化产业项目策划书，听黄羲母亲说你语言文字能力以及知识面都不错，你帮我看看。
我能看得懂么，我什么也不懂！
黄市长抬起头来，看着我，显出非常不悦的样子。
好，我看看能看懂不。我只好说。
随便翻了翻，原来是有关本市名人文化产业方面如何发展的策划，这方面我平时就比较关注，毕竟我对本市的文化经济比较关心。所以一目十行着，一下子便看完，递回给他。
看完了？
看完了。
这么多内容，你就看完了？
也许是看不懂吧。我说。
他又露出不满的神色，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着紧。人家下了一个月的功夫，作了那么多的调查研究，你不到十分钟就看完！不管如何，这也是对人家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黄叔叔，优秀的东西，是到不了你办公桌面上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说说罢了。
我很感兴趣，你说优秀的东西到不了我桌面，那我倒要向你这位年轻人请教，什么才是优秀的东西。
你是领导，你没空上网，你的这份东西，没有一点本市的特色，都是网上抄的，只是把地方名字换了罢了。还调查研究，我敢说，写的人没有作任何调查研究。
好，说得好，那如果你来写，你会从哪方面入手？
对不起，你应该问文化部门的人。我只是草民一个，作不来那些玩意。
好小子，挺傲气的，我喜欢。说着，黄市长又重新把那份策划递给我说，那你帮我做一件事，你就这份文件草拟一下你的意见，如果合适，我将它送呈市长。
可别，我全不懂。
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可别撒谎。
真不懂！
我就说了，还以为你真懂呢，原来，年轻人都好夸谈，此言不虚啊。还是陈浩洁行，这策划就是他做的，我看，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挺好的。可惜啊，黄羲不珍惜他。
我恼了，说，这样的狗屁东西也算好！说着，我拿起他的那份策划，然后要了信纸，针对那份策划的人云亦云的创新不够、无针对性无操作性等等之处，狠批了一通。然后，也不忘加上自己对本市文化产业发展的理解和满腔热忱进去。
很快洋洋洒洒五六页纸完毕，我把它交给黄市长。
他仔细翻看一遍，又回过头来再重新看看，哈哈大笑起来，说，字是不错，龙飞凤舞！不错，臭小子，这字写得！
黄市长，快到时间了，我要去上班了。
上班，你这不在上班么？
我要做我该做的事。
小子，我这就跟你们局长打电话，我要你陪我上一趟省城。
上省城？
放心，是公干。
说着，黄市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来，其中最上面，竟是黄市长对刚才那份策划的意见书。他递给我示意我看看，我随便看了看，内里观点和我竟十分相似。
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们这就去省城和客商商谈这个项目！说完，黄副市长又哈哈大笑起来，脸不再严肃了。
一辆银灰色的现代越野车飞驰在高速公路上。
是黄市长亲自驾的车，他还要我坐在副驾上，说我们爷俩好好唠唠。
我感到一丝亲切，觉得他并没有想象的那种，如一般官者喜欢故意作出的凛然傲气相。
说实话，他长得很有英气。剑浓眉挺鼻梁国字脸，整个人清矍烁然，眼炯炯有神，目光有着似能看清一切的穿透力。
难怪黄羲那么漂亮。我想。
黄羲打电话给我，我对他说，正和你父亲去省城呢！
什么？太好了！黄羲电话那头兴奋地喊。
我有点不悦，把手机挂掉。
羲丫头吧！黄市长问。
嗯。
这孩子，就离不得你了？我做她爹这么久了，就没听过她一个电话。哎，养女儿，真不划算。
不，她只是问我去哪了。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心里却想，也不问一下你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好事。此时，黄羲母亲端庄优雅的面容在我眼前闪现，这么好的女子，身边的这个男人竟不珍惜，可见，人是多么有贪欲的狗东西。
刹那间，俞梅花悲戚的面容也在我眼前闪出来，我心里黯然了。眼光跳出车窗，直到路边的田湖山陌，还有洒遍天涯处处的，各色各态的野花。
黄市长在我身边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也不想听清。
黄市长显然对我这种“心不在焉”极为不满，他大声提醒我，教我要养成一种好的习惯，那就是仔细听清领导的每一句话。
我没把你当领导。我回答他说。
现在是上班的时间。黄市长话语里显得十分不高兴来。
我上班不在这！
跟我叫真是不是？黄市长怒说。
看起来黄市长只是假稳重，其实内里性格很急躁。他猛打汽车方向盘，车子在高速路边急停下，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我头差点碰到挡风玻璃。
望着怒容满面的他，我缄下口来，自己也觉得自己过分了点。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良久，我打破平静解释说。
越野车缓缓启动。
刚才跟你讲如何与外商打交道的话，你可什么也没听进去！
对不起，我想事了。
不，是开小差了。
是，不好意思。
幸好是我……如果换了其它的领导，你这样，领导会对你印象很差……
黄叔叔……
听我说完，这回你又错了，你不能随便打断领导的说话。领导的话，只能仔细听，仔细领会，要揣摩清楚他的意思，否则，会影响你工作的准确度。即便你有好的建议，但你连他的话都听不清楚听不完全，那建议再好也成了谬误了。要记住，不是每一个领导都会迁就你。
黄叔叔，我知道您对我好，我非常感谢。但是，我要说的的是……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在仕途上混个前程。这些人里面，不幸包括我。
什么意思？黄市长斜睨着眼对我说。
我意思很明白。
那你想干嘛，做混混一个？
我不想干嘛，我只想自由一点，做自己喜欢的事，适合我的事。
荒谬，可笑，我知道你想什么！跟我年青时一样，不知天高地厚。我是过来人，理解。
我知道天高地厚，正因为知道天高地厚，所以，我懂得自己既不能上天，也不能入地，只是做一个在天地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国寡民。
黄市长笑了，说，混小子，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生活在梦里般？怎么还没把自己的学生味去掉！要说，你也是结过婚的人。我就不明白了，你的这些话，跟你领导说过？或跟羲羲这么说过？
跟黄羲说过类似的话，但跟领导没说。
为什么不跟你领导说？跟他说了，省得他提拔你当那个副科级的科长。我想，他会提拔你这样的当科长，那就是他有问题。最少，你的工作态度和热情都有问题。
我当个小科长，还是在正常的工作。按你喜欢的话来，那是为人民服务。而今天不同，您可能顾及我和黄羲的关系，想更深层次地提携我。这使我有严重的危机感。所以，我不得不说出我的真心话。尽管，这真心话让大多数人不能接受。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习惯于仕途升迁的把戏，视仕途升迁为人格，以及价值彰显工具和证明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