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便到了百花宴。
九月,按时日其实除了桂有余香,菊花始盛其余百花已经开尽,但是御花园园中奇石罗布,佳木葱茏,其古柏藤萝,皆数百年物,又齐聚天下名花,竟是满园芬芳,就单是这菊花也近有百种依形看单瓣型、卷散型、舞环型、球型、莲座型、龙爪型、托桂型、垂珠型、垂丝型、毛刺型无奇不有依花色白菊、黄菊、红菊、橙菊、青色菊、赫色菊、紫菊、绿菊又称绿荷、墨菊一应俱全将花园点缀得情趣盎然。又有后宫佳丽盛装出席,堪比争奇斗艳,堪比百花争艳,丝毫不逊这百花之名。夕阳西沉,御花园内早已热闹非凡,宾客皆陆续按份位对席入了座,皇后虽派人来瞧了两次,烟柳倒也不急,宇帝只怕要借这个机会显摆,烟柳何时出席不妨碍他与使臣交涉。
烟柳还在沐浴更衣,叫婉儿先过去瞧瞧,看看俊毅到了没,他若来了她再过去。
轻纱帐慢,温华浴池,香薰暖气,花瓣华露洗凝脂,烟柳自己给自己舀了一勺花瓣温泉自香肩锁骨淋下,舒畅无比。
听闻有脚步声过来,心下还纳闷婉儿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目光向身后偏了偏又舀了一勺:“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叫你……”
烟柳没有说下去,下一刻因为瞧见对面波斯镜子中自屏风后退进来的分明是一个男人的身影。
刺客?
烟柳伸手一扯架子上的锦袍,一旋身在他拿剑指着之前已经从池子中站定,用锦袍裹身,那冰冷的剑自斜后方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那冰冷的剑锋贴着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丝丝阴凉,那寒意瞬间隔着肌肤直渗脊背。
烟柳不自觉僵硬在那里。
真的是刺客?
许久,烟柳才有些反应过来,偷偷抬眼往那波斯镜里瞧去。下一秒对上那一双冰冷的深眸的时候不自觉打了个寒颤,黑缎掩去了一半面容,只是那眉宇间的气势只怕也是没有几个人能及的,看他隐隐身形矫健轮廓也似乎分明烟柳猜定是个俊毅非凡的男子。
待这样静默了片刻,烟柳才淡定了些下来,他似乎并没有要急着杀自己,所以烟柳大着胆子想回头看得真切些。
“嗯!”看见烟柳猜疑的目光那男子指着自己的剑锋一转,吓唬性地动了动,也许在等烟柳求饶,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瞧了一会,和烟柳僵持着也不问烟柳什么又不杀她。一滴温润的温泉的水滴自烟柳垂在耳际的落发滴落在烟柳白皙的颈项锁骨之间颈顺着如莹的肌肤滑至烟柳用紧紧拽着的锦袍遮挡着却因为惊恐起伏着的胸口。
也许是那画面的确太诱人,那双眼里闪过一丝,尴尬略微别开些。
“站住,哪里来的乱臣贼子!”只听婉儿在殿外大喝,又有一阵喧闹,细听,想来他是惊动了侍卫。大概是看见他跑进琉璃殿,已经把琉璃殿围住。要进来搜查,偏巧又遇上刚要出去的婉儿,叫他们站住,盘问为何私闯琉璃殿。
“姑娘,刚刚我们巡查,琉璃殿后院有瓦片掉下,我怀疑有刺客躲进了琉璃殿。”
“一片瓦掉下来就有刺客了?”只听婉儿嗤之以鼻
“我真的瞧见了!诶你们说是不是?”他回头问。
“额……瓦片我们倒是瞧见了,黑影就……”
他们在屋外又离得有些远烟柳听得不是很真切,好像是谁说琉璃殿上掉了几片瓦片,又有其中一人瞧见了个黑影,不过只有一个人瞧见也不肯定,因为是侍卫队队长瞧见的,他要来看大家也只好跟来,不想婉儿偏偏不让就在殿外吵起来了。
“不许他们进来,如果我死了拉你一起陪葬!”他对上烟柳的视线冷冷地道。
烟柳看着镜子里的男人,即便追兵就在门外,他却只是微微皱了眉却看不出半丝惊慌,淡淡威胁。
烟柳打量了他一阵,看见他手上的玉扳指才一惊。
“我看还是算了!琉璃殿的宫女都说什么也没有了!”那识趣些的副队长劝道。
“不行!今天我就非要弄清楚不可,看看我是不是为了贪图琉璃殿赏赐!”许是婉儿今儿抓到一个说是巡惯例来送份例的拿了那夜明珠爱不释手砸坏了不说还赖了婉儿吓到他了,所以变得有些敏感竟然说他们是想顺手牵羊。
“不准进去,公主正沐浴有谁敢闯!”
“那就请烟柳公主赶快出来我们再进去。”
烟柳隐隐听着他们吵着,皱眉自己不出去是赶不走那队侍卫的。
“放我出去。”烟柳虽惧怕那剑会不小心划破咽喉还是慢慢回身,与他对视。
话语间听不出半丝原本寻常女子遇见刺客时应该有的惊慌和唯唯诺诺。
他看着她嗤之以鼻“放你出去?那我怎么活!”。
“王爷尽管放心,你不想颜面尽失,烟柳也不想因为一个无聊的王爷毁了自己的清誉。”烟柳看着他不自觉嘲讽地笑道。
真是无聊,好好一个北延贤王爷跑去当刺客,明知道被发现虽不会把他怎么样最多毁了邦交,但也的确是没什么脑子,干坏事还穿这么华贵的锦缎出来,玉扳指不离身,只怕他是从御书房想搜些什么军事机密,结果才出来就遇上巡查的侍卫躲进琉璃殿的,一个杀手断然不会这样错漏百出,也断然不会这样迟迟不动手,他的剑上全无杀气,不过烟柳仍旧不敢乱动,毕竟虽无杀气,却是刀剑无眼。
只是烟柳才说出口就后悔了,当下惊恐抬眼往他看去果然,他眯起眼睛打量着自己。
下一秒,他的剑忽然擦过烟柳的脖子就直直插在了烟柳脑后的雕花檀木拱门上,将烟柳逼退一步,烟柳的脖子就沿着刀口一毫只差的距离擦过靠在檀木壁雕上。一缕遗落耳际的青丝,连同一起削断的金钗的苏柳坠子一起悄无声息掉落在地上,还未等烟柳从那片刻窒息缓过来他单手支着墙壁俯身欺近紧拽着那根本来不及穿上的锦袍而香肩裸露的烟柳。
“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剑还贴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脸就凑在自己面前,隔着黑纱传来他呼吸的热气,寒眸直视烟柳逼问,烟柳还没有从刚刚那一刹那以为自己是死了的惊恐中反应过来,只是咽了咽口水,怔怔望着眼前只在寸缕之间的眯起寒眸。
“王爷做贼还带着个昭示身份的玉扳指,还想别人不知道吗。”烟柳尽量平复自己紧张的呼吸声,虽面上看似淡定,却心有余悸,强装镇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他却果真有些放松警惕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和自己同一条船上,考虑自己的提议了。
“你就是来捣乱的!我刚刚从这里出来就哪里进来的刺客?定是瞎编乱造,见琉璃殿赏赐多想来琉璃殿浑水摸鱼的!”
“你,我看你就是有意包庇刺客!还不让开再不让开……”
再不让开怎么样……
外面仍旧吵着
“萧将军……”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向萧意远行礼
“萧将军!”然后是一片寂静里侍卫服金属片摩擦声后齐刷刷的行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