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我爱芸娘无怨无悔,只恨覆水难收。”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恨不能同时,日日与君好。
何时能再见,纯白如羽的华衣。
还有那素净如莲的脸容……
杜芸娘在台上唱得深情款款,可是心中的苦闷却无人能解。一肚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一脚踹开挡住去路的椅子,恶狠狠地说道:“这里不做生意了,识相的都滚!”
本来听得津津乐道的百姓们活像见鬼一样,立马逃也似的走了。
“刘翁,您这样,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条生路吧!”杜老爷小心翼翼地哀求着,刘翁满脸奸笑地说道:“放过你们当然行,只要杜小姐答应下嫁做我的姨夫人,大家一家人,什么事都好商量。”
“这……不好吧?”
“不好,我也没办法了,来人啊,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不能砸的扔进火里融了。”刘翁铁定他们无法抗衡,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杜芸娘忍无可忍,大跨一步上前,气愤道:“你别欺人太甚了。”
“呸!”刘翁急怒攻心,在桌上重重地打了一拳,骂道:“我欺你又如何?你们不过是一介蚁民,靠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客栈,一副寒酸相,本大爷家财万贯,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福分,你这臭丫头居然不识好歹,当众拒婚,大爷我颜面何存?”
“你家财万贯与我何关,我才不稀罕,既然嫌我们这儿寒酸,那恕不远送。”杜芸娘字字铿锵,丝毫不畏强权,把刘翁气得火冒三丈。
“喂!你是聋子,没听到我家老爷的话吗?在胡陇县敢得罪我家老爷,只有死路一条。”刘翁带来的人也是恶形恶相,纳兰容若轻呷一口茶,不紧不慢地回道:“狗杖主人势,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让我死路一条。”
刘翁在胡陇县向来是为所欲为,岂容他人违逆,下令道:“不知好歹,给我宰了他!”
“是。”刘翁带来的家仆个个卷起袖子,一拥而上,杜芸娘和杜老爷都吓得心惊胆战,岂料纳兰容若纹丝未动,单凭手上的一双木筷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刘翁恼羞成怒,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踹向在脚边哀嚎的家仆,骂道:“没用的东西,我养你们做什么?一群饭桶,打不赢就全都扔到猪圈里喂猪!”
看到那人的惨状,其他家仆都怕得直打哆嗦,其中一人看到桌上有刀,伸手就要去拔。
“公子小心!”杜芸娘话未落,听得一声惨叫,只见刘翁的手掌被一双木筷贯穿,血淋淋地钉在桌子上,虽然惨不忍睹,却大快人心。
本来要去夺刀的家仆愣愣地呆在原地,久久未能反应过来,假如那筷子如此近距离插入自己手掌中,伤势必定更加惨烈。
纳兰容若拿起配刀,走至刘翁跟前,不愠不火地警告道:“废你一只手掌,当是给你的教训,以后再敢仗势欺人,废的便是你的脑袋。”
刘翁哆嗦着咽了咽口水,转向家仆吼道:“你这群酒囊饭袋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筷子拔出来?”
那群家仆个个你眼看我眼,都不敢去拔,生怕拔不好,惹来刘翁的迁怒。
“你们都聋了,没听到吗?”刘翁的怒吼震耳欲聋,纳兰容若听着着实吵耳,二话不说便把筷子拔出来了。
“哎哟!天杀的,痛死我了!”刘翁痛得呲牙裂嘴,仍不忘逞口齿之勇:“你……你等着,本大爷定要把你五马分尸!”
刘翁带着人扬长而去,杜芸娘才扶着父亲上前致谢:“谢谢公子拔刀相助。”
纳兰容若拱手作揖,回道:“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姑娘不畏强权,视钱财如粪土那股浩然正气,才让在下钦佩。”
“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子姓杜,不知少侠高姓大名?”
“在下复姓纳兰。”纳兰容若暼见杜老爷依旧愁眉不展,继而问道:“闹事的人已经走了,杜老爷何故还是愁眉不展?”
杜老爷忧心忡忡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公子是外来人,有所不知,姓刘的是当地恶霸,你如今得罪了他,怕是很难走出这个胡陇县,我们父女也难以安身立命。”
“天子脚下,岂容他为所欲为?”
“鞭长尚且莫及,更何况山高皇帝远?”杜老爷抚心长叹,杜芸娘也随之变得满脸愁容,接着说道:“刘翁强抢民女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尽管告上府衙,我们无权无势,官字两个口,钱个大过天,到头来理亏的反倒是自己。”
“你们的冤屈我确实听到了,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两位尽管安心留在这里。”纳兰容若抱拳一礼便转身离开了,只余两人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街上,一小伙子兴高采烈地传言道:“喂,你们听说没有?刘翁多行不义,被钦差大人抄家,还判了流放之刑,县令也因为收授贿赂被撤职查办,他们马上就要游街示众了。”
“哎呀!老天终于长眼了!”街边一老婆婆高兴得拜天谢地,卖菜的大叔抬起一筐烂菜,喊道:“我们今天一定要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刘翁和县令入狱的消息一经传开,随即激起群情汹涌。杜芸娘在一边听着,忽然想起纳兰容若临走前的话——
你们的冤屈我确实听到了,定不会让你们失望,两位尽管安心留在这里。
“难道真的是他?”杜芸娘自言自语,唇角弧起一抹未曾察觉的微笑。
“钦差大人来了!钦差大人来了,我们快去拜见钦差大人啊!”
忽然传来的叫喊更是让杜芸娘心神不定,急匆匆地跑出来,好不容易才挤入人潮之中,可是马上之人却不是心中所想,本来的兴奋与期待转眼间变成失落。
忽然人潮一动,杜芸娘失魂之中被推撞着,可是忽然间又停下来了,杜芸娘抬头一看,才知道是纳兰容若替她挡住了汹涌的人潮。
待人潮稀零些,纳兰容若才把她带到一边,问道:“杜姑娘没事吧?”
“没事,又劳烦公子了,可是公子怎么知道会有钦差到来?”
纳兰容若轻轻一笑,回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可以去请,凑巧恭亲王正在邻县阅兵,为了惩治刘翁和县令的恶行,我只好请王爷走一趟了。”
“公子能面见王爷?”杜芸娘定神想了想,问道:“公子复姓纳兰,莫不是?”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奸邪得诛,百姓能安居乐业,你们也不怕刘翁会来找麻烦了。”
杜芸娘高兴了一会,又怏了下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爹知道了肯定很开心,只可惜他已经把客栈转卖,东西也收拾好了,我们明日便会启程上京,投靠亲友。”
“那正好同路,我们大可路上作伴。”
“那芸娘就恭敬不如从命。”杜芸娘言笑晏晏,两人一路走来聊了很多,纳兰容若才知道杜芸娘不仅身有一副傲骨,还满腹诗书,比起书香门第更显才气。
“驾!”杜芸娘挥动着马鞭,兴致高涨地驰骋在茵绿的原野上。纳兰容若小心冀冀地跟在后面,嘱咐道:“芸娘,你当心点,别跑太快了!”
“不!我还要跑更快,我要告诉全天下的男,我们不是养在深闺里的花瓶,你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一样也可以!”
纳兰容若知道杜芸娘的心性极高,就像隐在深山的傲梅,不甘平凡。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让他如此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