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挑明让魏佳进宫之后,师叔们和她之间似乎少了温馨和亲切,一切都变的敏感,魏佳以前让他们喜欢的优点也慢慢变成不得不改变的缺点。
一路走来,不习惯受拘束的魏佳已经不止一次被师叔指出言语举止不得当,一开始魏佳还晓得反驳,却都被师叔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给斥驳回来。如此这般,魏佳慢慢不再反驳,心知自己所说什么都是徒劳,既然答应入宫,就要听从师叔的建议,改掉身上随意大大咧咧的性格。宫廷即便没进过,在现代却也看了不少宫廷剧,知道入宫不是儿戏,任凭你在民间如何任性玩闹,进了那里,还有谁拿着你当回事儿。
除非,你是皇上或者太子身边受宠之人,而那,作为女子,只有一条路,成为他们的妻子,且是最爱的那一个。
一旁的黑鸾看出了魏佳的落寞和不爽,放下碗筷走了出去,正在大家纳闷儿的时候,他从外面拿来两串糖葫芦塞到魏佳的手上。顿时,魏佳的眼睛就亮了,惊喜地叫着:“黑鸾,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也不等黑鸾回答,大口吞下一个山楂,脸上全是满足。
柳师叔黑着脸:“你这样不注意举止像什么样子!黑鸾,还有你,不要惯着她,不然怎么放心让她入宫!照我看,你也不要去了!”
“好啊!”黑鸾一脸不在乎的接了话茬。魏佳一个山楂卡在嘴里瞪眼看着师叔,果然,柳师叔剑眉倒竖,黑着脸,沉声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试试。”
锤子师叔和牛师叔一看不好,连忙打圆场,一个劲儿给黑鸾使眼色,黑鸾看也不看,眼睛和柳师叔对视着,气势不输丝毫,清晰地说道:“怎么?我说的不对?想不想让她进宫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们这些小辈只有听的份儿。”这样发牢骚的话魏佳还是第一次听黑鸾说。
再看柳师叔,果然头上已经青筋暴露,黑鸾装作没看见,继续道:“眼看没几天就要进宫,这次进宫以她的性格,能不能活着出来还是未知,给你们做事,你们却连最后几天的自由都不给。是真想逼死她吗?”从头到尾,黑鸾的声音都没有半分起伏,那样平静地说出愤愤的话,不带半份情感却又气势十足,魏佳听后都吃惊地半天没有合拢上嘴。
“你也是,不要看我了,赶紧吃,抓紧时间玩儿,不然到时候你想吃,宫里都没有卖的,我才不会为了一串糖葫芦而跑出来。”黑鸾转头对发愣的魏佳说道,幽深的眼睛里没有其他色彩,魏佳却一下子觉得自己的世界光明了,有了他,这一路,会安宁许多吧。
柳师叔没有说话,眼睛里充斥的怒火在黑鸾的话毕之后渐渐熄灭,牛师叔和锤子师叔本来想劝架,一听这话,也慢慢的放下碗筷,一时间,整个餐桌上,只听见魏佳和黑鸾吃东西的声音。
一连几日,师叔们都没怎么和魏佳还有黑鸾说话,倒是黑鸾,自从进东陵城开始,一切都以魏佳为中心,她想要什么都买,想玩儿什么都陪着,虽然仍旧是一张面板脸,但这些改变魏佳看在眼里已经很知足,有这样一个过硬的朋友在身边,还要求什么。
只是有一件事,从一开始魏佳就很纳闷儿,为什么师叔们都不找“礼仪老师”来教自己宫中礼仪呢?有了教宫规的,还用师叔这么费劲的叮嘱这个叮嘱那个?这样一个真实的自己,进宫之后少不了要吃亏,师叔们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宫规知识?
明日即进宫,魏佳睡不着,披上衣服走出院落。这是师叔们早先在这里买下的一座宅院。庭院不算小,两进院落,有个小型的花园供魏佳赏玩,看来自己进宫不是偶然,一切都在师叔们的计划中。
只是,心里莫名的不踏实。
“还不睡?明天顶着黑眼圈去参加选妃?”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魏佳坐在石头上,头也不回,盯着水池里吹皱的水波,问道:“对于宫中的一切礼仪,我一窍不通,师叔们也未请嬷嬷指导,明天去了之后,一定会出丑,想不突出都不行。”
“那不是更好?师叔们不就是想让你出众?”身后的声音答道。
“可是出丑和出众怎么可能一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不喜女红之类的,琴棋书画更是……进宫之后,我拿什么去和其他人竞争,拿什么去获得太子的青睐,这些都得不到的话,更别提信赖和宠爱……”
“你是因为师叔们的话才这样迫切的想要赢,还是因为你自己本意就想要在宫中站稳脚跟?”魏佳没有想到黑鸾会突然问出这样的话。
“你……你什么意思?”魏佳知道黑鸾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尽快完成师叔们交给的任务,这样,我就自由了……”
没想到身后的人嗤笑:“真是太天真了!”
魏佳:“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虽然她心里也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这一去,很有可能,永远都出不来。
黑鸾从魏佳的身后绕到她面前,坐在她对面的石头上,和她面对面:“你自问,是个感性的人?”
魏佳虽然纳闷儿他的问话,却还是点了点头。
“脑子有问题?”黑鸾继续问,魏佳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摇了摇头。
“所以说,一个正常的人,过量投入到你所执行的任务中,是会陷进去的。”黑鸾盯着魏佳的眼睛,“一旦你入了宫,或许一开始把讨太子欢心当作任务,而不知不觉中,你真的会爱上太子也说不定。”
魏佳张口刚要反驳,黑鸾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要知道,皇上,不会选取一个不优秀的儿子来当这个多少人眼红的位置。太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至于你的宫规问题,我想问九年前师叔们问过的话‘你的凌风究竟是怎么来的’。”
凌风?这和凌风有什么关系?
看着魏佳一脸茫然,黑鸾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口中淡淡,眼睛却紧紧锁在魏佳的脸上:“你知不知道灵国如今的皇上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魏佳心想,这是要讲朝代历史吗?紧跟着摇了摇头。
“弑兄篡位!”
魏佳的眸子闪了闪,心里虽然也是“咯噔”一下,不过后来一想,历史上这样的事情不少,有什么大惊小怪。
魏佳的反应倒是出乎黑鸾的意料,淡定的好像两人在说闲话。
“你不害怕吗?”黑鸾问道。
“就因为他弑兄篡位?”魏佳笑着摇摇头,“能当上皇上就不是简单的人,所谓的弑兄,是谣传还是你亲眼所见?不管怎样,能让一个国家体制完善,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这样的皇上,遇到一个就是百姓的福气。要说害怕,天底下哪个皇上没有威严,怕是自然,只是,不是因为他弑兄篡位,可能是天子固有的威严吧。”
说完,见黑鸾定定地望着自己,魏佳说道:“怎么,是不是觉得我的说法太不仁道,古往今来,但凡是通过不正当手段谋得权位的都是被众人所唾弃的,只是,一个好皇帝才是众望所归不是吗?即便他杀掉了兄长,成全了自己雄霸天下的野心,却从此立志当一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也是未尝不可的吧?要知道,百姓和那些身居高位之人同等重要,也就是所谓的‘众生皆平等’这样的话你大概听说过,一人之死成就万人的幸福生活,要你来说,这样的买卖,是赔还是赚?”
“果然,师叔们派你去,不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黑鸾看着魏佳的眼睛。魏佳诧异:“什么……”
“或许,他们还未发觉……”黑鸾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说着。
“那么,皇上有一坐骑,名为墨驹,你听说过吗?”就在魏佳纳闷儿之时,黑鸾继续刚才的话题,魏佳不禁感慨,这小子,思维还挺快。
皇上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墨驹,这几年算下来,我基本上都没怎么和外面的世界接触,先是老头子的竹屋,后是逆月家,再后来进了贼窝,之后就被师傅收在寒山坳一直待了九年。不是与世隔绝也差不多了。
黑鸾见她什么都不知道索性也不问了:“墨驹,是皇上的坐骑,是世间少有的珍奇良驹,据说,世间仅有两匹。”
听到这里,魏佳心里一震,两匹?
“墨色的是墨驹,后来被皇上赐给了当朝太子,还有一匹是白色,名雪驹。”
黑鸾侧头望着池水,没有注意到魏佳脸上惊愕的表情,“据说几十年前江湖神医廖老曾经骑着它出现过,但从那之后再无人所见,至此下落不明。那日,我看见你骑着墨驹出现,和他们一样震惊。传说墨驹极具灵性,一生只认一位主子,除非是主人亲手把它交给你,就像继承皇位一样,要有圣旨为凭证。”说到这儿,黑鸾止住,转头望向魏佳,幽幽道:“当初把墨驹给你的人,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或者,和墨驹说了什么?又或者有其他什么为凭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