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抽出了被魏佳握住的手,继续说道:“陆医师的医术你放心,从来都说一不二,对于没有把握的病情,他不会轻易允诺的。”
这也算是给魏佳吃了颗定心丸,魏佳喜不自禁,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好好的说过话,不,是根本没有说过话!终于可以开口了,魏佳却忽然沉寂了。
她本打算开口的第一句话要说与老头子听的,不管怎么样,谢谢他把自己从那个洞里面救出来,在收留自己的日子里没少给他添堵,虽然有时候会受到他耍阴招的欺负,可每次都化险为夷啊,不知道为什么,魏佳的直觉告诉她,不论老头子曾今怎么对你,终究不是因为厌恶,多少都有些疼爱在里面。
还有逆月,接连自己几次生命垂危,都被萧家从阎罗殿给拉了回来,不管他是把自己当作阿凤在照顾着,还是仅仅出于同情心在可怜着,在萧家的这段日子魏佳的确过的舒心,谢谢更是自然的。
可是,治好她的居然是陆医师——一个生在匪窝的医者。自己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放我出去!没准儿这一句话过后,面临自己的,就是送上断头台的危险!还是免不了一死。
魏佳撇了撇小嘴,感觉有些委屈,老天爷果真不疼自己。
少主袖子一挥,又一批不知从哪里过来的枯柴覆在火上,旺盛地燃烧着。
“能说话了,怎么反而不高兴了?”少主奇怪,这个女娃子情绪变化实在太快,仅自从他来此之后的时段中,情绪变化就不下三次,对于哑疾这件事又是这样。
魏佳撩眼看了他一下,吸了吸小鼻子,拿手背一蹭,摇了摇头。
少主见她举止不甚粗率,对自己也是时怕时恨时不屑,心里不觉多了几分好奇。问道:“你几岁了?”
魏佳愣了一下,几岁,怎么忽然间问这个问题?还真没考虑过。低头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短腿,小手小脚。一直以为是六岁左右,想来也差不多吧。
因此对着少主摆了“六”的动作,少主见状不觉莞尔:“读过书吗?”
魏佳低头想了想,自己在这个年代应该算是个文盲了,遂摇了摇头。
“噢?是吗?”少主望着她,目光里分明就是不信的讯息。
魏佳琢磨着,他估计又在暗地里套自己的话,调查自己的身份,这样看来,是不是变相说明他对自己的来路还不是很明了?也就是不知道萧家和自己的联系喽?
若果真是那样就再好不过了,自己对任何人也构不成威胁了。
“被子快烧着了!”魏佳忙向被子看去,哪里快烧着了,骗子!回头怒瞪少主,却发现他人早已坐在了那边亭子的软塌之上。细听,院子里的晨练声响起,东方天际,鱼肚白已然泛起。
魏佳撇撇嘴,想提醒人家收被子就好好说嘛,干嘛又吓我,搞不好还没被毒死,天天这么吓也被你给吓死了!
抱着被子经过亭子时,魏佳忍不住冲盘腿而坐的少主吐了吐舌头。
果然,早上来送早饭和收拾桌子的人换了,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看起来瘦削,干活却一点不含糊,走起路来如风临,饶是练了一副好身子骨。
他自我介绍叫千狼,以后负责魏佳的一切生活,有什么吩咐直接找他。
虽然这里是个匪窝,但制度严谨,律例严明,个个颇有将士之风,威武自是不必提,他们随便拎出来哪一个不是顶的上百八十个的普通士兵?要是这个国度的军纪也如这里这般严明就好了。
不过看似不大可能,不然的话,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庞大的匪窝呢?一定是朝廷做事不入流,但从他们掳掠了自己来看,这个匪窝也不是什么好人待得地方。
切!管他呢,活一天潇洒一天!反正自己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老天总是不善待我,就别怪我人在其职不谋其政了。
魏佳在竹林里用绳索临时搭了一个悬在半空中的摇晃的床,每天在竹林锻炼累了就躺在上面荡一会儿,有时候还会睡上一小觉,惬意的不得了。软塌之上的少主每每见了,却总是皱着眉头子,魏佳直接忽略不计,根本不理他。前提是,只要他不管。不然就算人家硬要管,魏佳也没辙。
可以说话的药终于被陆医师熬好了!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千狼带来了药,魏佳第一次喝药这么痛快,半口没含糊,一股脑灌下去。
喝完药,魏佳的神经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半晌不敢开口说一句话,唯恐自己给自己空欢喜,说到底,她还是不信少主,他的话在魏佳这里根本没有分量,准确的讲是没有信誉可言,毕竟匪窝据点出君子这种事情的几率还是微乎其微的。
但是一旦身旁没人的时候,她还是会对着铜镜张口,试图发音,为了这件事魏佳也没有再去竹林锻炼,成天坐在镜子面前等待着自己能说话的那一刻的到来。
然而接连三天过去了,魏佳的哑疾还是初始的老样子。这也不免让少主有些疑虑,找到陆医师询问情况。
“你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这次是何故?”少主问道。
陆医师坐在少主对面,悠哉悠哉地喝下一整杯茶,待侍从重新添置满后,这才望向少主答话:“我说少主啊,哑疾用量的掌握程度虽然我比不上下毒之人,但是解这个毒我还是有把握的。呃……当然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陆医师挠挠头,不觉站起身踱起步来,继续道,“可是后来我发现,她的哑疾不是单纯的下毒所致,还有其他我检查不到的外在或者是内在因素在抑制着她的发声,似乎……似乎她以前遭受过什么,让她的大脑受到了刺激,潜意识中是她自己不想说话也说不定。”
陆医师分析的头头是道,少主不是精通医术之人,对下毒也是略知一二,针对陆医师的回答,他却摇了摇头:“陆安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这个包袱不会一直在你身上,你尽心去医治她,赏赐自是不必言谈。”
陆医师立即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嘴上却丝毫不客气:“少主果然英明,安少的这点小心思和小伎俩从来都逃脱不了您的法眼。不过……”陆医师重新换上稍稍严肃的表情,“言归正传,刚才我所述确实不假,不是药物的问题,而是这个女娃子本身的心结没有打开,依我看来,她这个哑疾……”安少摇摇头,吐出两个字,“够呛!”
少主像在思忖什么,没有说话,半晌道:“既然这样,你自己看着办吧。不管怎么样,竭力而为,能治好是最好。”
安少盯着少主不住地坏笑,拉长声音应着:“是,安少一定竭力而为。只是……少主,您未免有些过于娇纵那个女娃子了。她的放纵行为就算是我也不敢在您面前显露的,可为什么您却不强加阻止,反而任其放肆。没有个合理的说法的话,像我这种崇尚眼见为实的真相者,一定会以为您对她有点儿什么,不然,真是说不过去啊。”
少主瞥了一眼安少,品了口茶,声音中有些好笑:“你想听什么说法,即便别人再怎么猜测,也总比猜测我专宠你,好男风,有断袖之癖来的好听吧?”
安少满脸黑线,少主果然厉害,一句话噎人噎个半死,不过,安少不是个脸皮薄的人物。他继续嬉皮笑脸道:“这就奇了怪了,想这卒子湖有谁敢对少主说三道四,即使您真对奴婢有那种想法,也是未尝不可的啊。”说完,学着风骚女子向少主投去秋波。
少主哭笑不得,嘴角扬了扬,说道:“你就莫要装蒜了,我的想法你清楚得很,配合就是了,哪里来的那么多碎言碎语,想这卒子湖,除了你,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这样和我说话!”
安少不禁哈哈大笑:“得嘞,少主之令我等服从便是。”说完不禁伸了个懒腰,揉着肩膀道:“唉,这些天为了那丫头没少爬上爬下,腰酸背痛累个半死,也就是少主你面子大,换做别人,我才懒得搭理!”
少主微笑点头:“该让手下的徒弟露两手了,为你诊治一番。”
安少没有答话,揉着肩膀向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唉,像我这般操劳的命,到了老了可如何是好啊!”本是苍凉的言语,从他口中说出来却是另一番滋味,滑稽谈不上,倒是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少主却在暗自斟酌有关魏佳的哑疾问题,这个孩子究竟遭受过什么,令她心灵如此受创。可从她做事风格来看,哪里像是受过什么刺激的孩子,分明就是个娇纵惯的千金,任性妄为,胆大包天。